长月

小慧伸出手，想扶着自家小姐慢慢走下石阶，冰裳温言拒绝，

叶冰裳我会注意的，你拿着包袱，自己也当心些。

小慧用力点点头。她心情很轻快，她和小姐主仆相依十数年，终于快苦尽甘来，逃离那个可怕的将军府了。

叶冰裳慢慢走了几步，与上山的行人擦肩而过，她转身回望，看见古刹沐浴在缭绕的香火气中，恢弘肃穆的钟声在山林间久久回荡不散，分外神圣，行人亦被这种气氛所摄，不敢高声语。

她有些恍惚，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几百年来，这里面里念经的僧人也不知换了多少茬。唯一不变的，是这从她身边经过的芸芸众生，是他们于无望的苦痛中生出的虚无缥缈的美好信仰。这种信仰，让那些木质泥胎的神像，无论朝代如何更迭，都能重塑金身。

她又想起她那故去的外祖母，母亲为妾时，不敢将幼小的她接入府中，便将她丢在别庄和外祖母生活在一起。那时的舅舅嗜赌如命，外祖母手中仅有的钱财都被他诳了去。她日日唉声叹气，连头发都愁白了却也毫无办法，她求神拜佛等了两个月，发现都无甚用处，此后，每逢有化缘的和尚道士，通通被她打了出去。

是因为她不够虔诚吗？

佛祖显圣的传说她只在书中见过，现实中从未见过哪位菩萨对它们的信徒有丝毫悲悯，那些恶有恶报也只是故事而已。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那些从来只存在于志怪传说中的魑魅魍魉，都从书中钻了出来，由不得人不信，由不得她不怕。

想起澹台烬，她打了个冷战，神佛都了自身难保之时，又有谁来渡她？

送她重生的是谁？又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想到前路未曦，她叹了口气，

叶冰裳走罢。

走罢，无论那悲惨结局是否再次应验，她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

行至半山处，冰裳有些累了。

小慧将附近的石凳打扫干净，拿出包袱里的水囊递给自己小姐。

冰裳刚坐下，便听到前面的石阶下，隐约有争执之声。

她和小慧对视一眼，便无心再休息。

走近了，才发现是几个家丁打扮的小厮在驱赶一对面黄肌瘦的母子。小厮将他们的箩筐踢翻，里面的皮子散落一地，那女子着急，却也被推得后退，跌坐在地。

“还不赶紧走，别污了佛祖清修之地！”

大概来往的香客嫌弃他坏了杀戒，不知眼色，损了好生之德，所以要赶她走。

这时，方才躲在她身后的孩子却冲了出来，拦在母亲面前，抱着小厮的大腿又踢又打。小厮被咬得疼了，眼见就要还手。

叶冰裳住手！

冰裳皱起眉头，连忙上前拉开孩子，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那小厮打量了冰裳几眼，见她打扮气度均是不俗，便有些摸不准地试探道，

“这位小姐是，”

嘉慧我家小姐乃是上柱国大将军之女，她的名号岂是你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