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色的宽大斗帽遮掩住了提纳里略显憔悴的面庞，他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左手拿出猎人之径，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右手用力拉紧弓弦，眼神凛冽地看着对面，然后，“唰”的一声，六道箭矢直直射向赛诺——

“！”

赛诺坐起身，脸色有些苍白，衣物的领口被攥得发紧。他抬头望了望星空，点点繁星镶嵌在深色的画布上，那份夜色独有的渺远和广阔渐渐抚平了他的心绪。

去酒吧坐坐吧。

赛诺换了身黑袍，走上了空无一人的大街。已是深夜，街边的灯光被调整到夜晚模式，微弱的黄光成了须弥城唯一的亮色，模糊了眼前的街景。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酒馆，刚刚翻新过的墙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油漆味，浅绿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写着“24小时营业”的牌子。赛诺推开门，伴随着一阵“吱呀”的响动和铃铛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店内为数不多的几名醉汉抬起头看了过来。过了几秒钟，因酒精延迟的神经终于接收到了信号，几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有一两个甚至已经做好了趁赛诺不注意直接冲出门外的准备。站在吧台后侧的酒保愣了半晌，而后神情变得谄媚起来，亲自迎了上去。

“大风纪官大人，靠近窗台的位置一直为您保留着，今天也是来打牌的吗？”

“不是，上杯血色冰心就行。”

赛诺摆摆手，心不在焉地走向了酒馆靠窗的那个角落处。酒保有些惊讶，却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将调好的酒呈了上来。赛诺付了钱，又随便应付了几句，酒保见他真的没什么兴致便自觉退下了。

赛诺盯着眼前的酒，猩红色的液体中有冰块在上下浮动。他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冰冷的清酒混着若有似无的血味，弥漫在口腔中。

距离他在禅那园发现提纳里踪迹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每日都会梦见提纳里那双浅绿的眸，冷漠，不带任何感情，梦见他对自己发出致命的一击。赛诺一向认为自己的直觉很准，可是这次他却无法解释这些事件。为什么提纳里要专门躲着他？他和自己正在调查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艾尔海森又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赛诺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团团转，其他人都在刻意回避他，在暗地里做着准备。

赛诺叹了口气，眼光不禁瞟向一旁。对面包间里的人显然是在谈论要事，包厢的门还被上了层锁，只有隐约的一点灯光从门缝处透了出来。赛诺本不想偷听，奈何作为大风纪官的听力实在是好，外加座位离得较近，所以谈话的声音不时传入他的耳中。

“我应该说过，仿生人研究的理论部分我已经掌握了，只需要具体的实验数据吧？如果你再拿这些东西给我充数，那我们也没有继续交易的必要了。”

说话的男声刻意压低了嗓音，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赛诺一惊，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悄悄向包间门口靠近。

“哎，别急呀，我这不是还有呢嘛，喏，这是当时数据的部分记录，你确认一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大概是那人在翻阅资料。

“看吧，我可没骗你。”

“剩下的呢？”

男声质问对面的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潜入一次绝密档案馆有多难，我可是冒着大风险给你带出了这些信息，剩下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手啊。”

那人沉思了片刻，忽而轻笑一声，开口道：

“行，这是尾款。不过你能不能拿得到，还是得靠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赛诺突然一个横撞破开了门，只听得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人直接破窗而出，留下另外的一人在原地发愣。赛诺回头瞄了他一眼，发现是一个穿着绿袍的学者，好像是生论派的一位高材生，叫作亚当斯。赛诺没有去管亚当斯，酒馆发生这样的事，城中的风纪官一定会闻风而来，以他贩售生论派绝密档案的罪，已经足够在禁闭室度过余生了。现在最主要的，是追上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