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第二年我去了一个偏远山区支教，遇见了当年霸凌我的小太妹。
她目光呆滞，一张脸被晒的蜡黄，身上是破烂的衣服，大约五十岁的一个老头，带着她来给孩子开家长会。
我试图让她认出我，可是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开完家长会，她被那个男人拉着回了家。
一次她的孩子跟我说，“老师，求求你，救救妈妈。”
1
我是一个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待在外地，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在镇上读的初中。
那个时候校园欺凌这个词还并未出现，我只知道拼命的读书，节省爸妈给的生活费，不让他们过于担心我和奶奶。
张瑶是我的初中同学，那个年纪，我们都卯足了劲拼命刷题想考上重点高中，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光宗耀祖。
那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青春期的男女生，难免会产生悸动。
年级上一个小混混，抽烟打架翘课，有着一大批“粉丝”，其中，就包括张瑶。
不知道谁和谁打了一个赌，放学回家的时候，有人将我围在了教学楼的楼梯口，“小混混”拽着一张脸，脚上的时尚鞋子差点闪瞎我的眼。
“王宁，我看上你了，和哥在一起，哥罩着你。”小混混饱含深情的看着我，说出来的话现在我回想起来脚指头还是会尴尬的抠一抠。
那个时候我就像是狗血偶像剧中的女主角，甩了一甩我的马尾，留下一个潇洒 的背影。
十四岁，真勇。
2
后来我发现，我被孤立了。
一向和我要好的朋友离我渐行渐远，书桌里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蚯蚓，蟑螂，毛毛虫，和小癞蛤蟆。
虽然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不能惹事，但也不能受欺负。
最主要的是，这些可爱的小动物，要用在害怕它们的人身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趁着张瑶不在，将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换成了小动物大礼包，小混混被吓得绕着学校尖叫出声。
因此，我被张瑶围在小巷子里单挑。
我看了看要下雨的天，我得回去收麦子，奶奶一个人忙不过来。
张瑶一张画着天眼的脸和涂不匀的口红，确实不怎么好看。
“那个，能不能，明天再打？我没时间。”
“你是不是怕我了？怕我就离昆哥远一点。”她推了我一把，但是我丝毫未动。
毕竟我已经一米六五了，她才一米四左右。
还没等我开口，一个女人就来了，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棍子，脚上还都是泥巴，显然是刚从地里来的。
揪着张瑶的耳朵边走边骂，当着一群张瑶的小跟班使劲的打她。
“你爸死的早，我好不容易将你拉扯到那么大，让你来上学，你就这样做人？”
……
后来我就没见过张瑶了，听说她找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去大城市过好日子了。
3
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我按部就班的上学，初中毕业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考上大学父母开心，奶奶骄傲。
在所有人都觉得王家熬出头了的时候，我放弃了一份不错的翻译工作，跑到西北一个贫困山区做了支教老师。
我曾在影视剧和小说里看到过无数的支教情景，原本以为是夸大其词，可没想到，比里面更加困难。
村里的人对我很是敬重，崎岖的山路，高耸的山坡，和贫穷，都是这些孩子教育受到阻挡的罪魁祸首。
而我，就是这些孩子的一束光。
家访的时候，我经常能看到一个个怀着身孕，但是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仿佛是一个生育工具。
那时我还没有联想到拐卖这件事，直到我看到了村里有一个看起来和张瑶相像的一个女人。
她跟着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小腹微微凸起，身旁是那个给我送过水煮蛋的女学生招娣。
眼神碰撞之间，那个男人站在女人面前，讲着一口我听不懂的方言，好像是威胁。
招娣看着我，露出甜甜的笑，“老师，我的妈妈不会说话，还有点怕陌生人，爸爸是在保护她。”
我摸摸小招娣已经打结了的头发，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看着一家三口回了家。
我想联系一下以前的同学，打听一下张瑶的情况，因为山区信号不好，我只能跑到山顶找信号。
村里除了我一个支教老师意外，还有一个负责任，是村长的儿子肖东，约莫三十出头，是个老实憨厚的。
听我想要打电话，陪我上山，我很是感激，这里虽然有人居住，但是生态环境比较原始，最主要的是，我这个人，方向感不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好几个地方，信号都非常微弱，没办法打电话，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半个小时才发出去。
4
寒冬时节，村里来新的支教老师了。
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当年将我堵在楼梯口表白的徐昆。
一身黑色冲锋衣，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雪花打在他的寸头上，有点搞笑。
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一身正气。
谈话间我才知道，他居然和我上的是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因为第一次高考失利，复读了一年。
因为村里的房子不多，我们俩只能住在一起。
村长给我们送来了一些柴火，让我们取暖。
这西北的风一吹，我的脸就火辣辣的疼。
徐昆从双肩包里翻出一瓶青蛙王子递给我，“来的匆忙，只有这个，你凑合凑合。”
我笑着接过，徐昆的指尖划过我的手心，火光里他的脸好像有点红。
气氛有些尴尬，我起身倒了一杯水。
外边传来一阵喧嚣声，村里的突发情况很多，再加上村民缺少急救知识，家里的老人给一个两岁的男娃娃吃了花生，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差点就被活活噎死了。
来不及多想，我放下水杯就往外门外冲，徐昆紧随其后。
村头一股浓烟，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提着水往地窖里泼。
我和徐昆想要上去帮忙，被肖东拦住了，他的脸上都是黑灰，说话间喷出的气息在空中形成一股白雾，看起来很累。
“两位老师，快回去休息吧，火已经扑灭了，只是可惜了地窖里的菜。”
徐昆疑惑，“地窖怎么会着火？”
肖东擦了一把脸，“因为村里的电路不通，地窖里看不见，有人举着火把到地窖里拿菜，就着了。”
“那人没事吧？”
肖东摆摆手，“没事，前几年也发生过，大家都有经验了。”
转头看到有人把地窖里的东西抬了出来，几个绑的严实的麻布口袋，估计是土豆什么的。
第二天，我发现招娣没来上课。
问了她家隔壁的一个小姑娘，她说，招娣要嫁人了。
“她才那么小，怎么嫁人？”
那小姑娘说，“因为她来那个了，在我们这里，来了那个，就能嫁人生孩子了。”
我的心里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上完课，我借着家访的借口上了门。
招娣瘦小的身躯，正在厨房里做饭，她的爸爸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让我很不舒服。
招娣手上清晰可见得伤痕让我的心颤了一颤。
我对着她爸爸笑了笑，他没说话，转身进了屋子。
突然间招娣拉着我的袖子，眼神慌乱，小声的说，“老师，救救我妈妈。”
我让自己尽量的保持冷静，试图用平常的语气和招娣交谈，但是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招娣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眼神冰冷。
招娣也不敢再说话，我就只好离开。
5
我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发现徐昆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到我的时候，两眼放光。
就像，一只狗。
没错，就是一只狗。
他小跑着过来，从背后拿出两个土豆，“王宁，我刚刚烧的，特别好吃。”
我拉着徐昆进了门，再关上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还有点扭捏。
“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我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当年的小动物大礼包？”
他顿时就严肃了，“王老师，您请说。”
“你记不记得村里有一个孩子叫招娣？她的妈妈，很像张瑶，以前跟你告白的那个张瑶。”
话刚出口，就被徐昆捂住了嘴，他压低声音，“我知道，我来这，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上面的女孩和他长得很像。
“我的妹妹徐玉，在四年前，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的，确认关系后约定了线下见面，之后就失踪了，即使报警了，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徐昆声音恹恹的。
我抬了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可又觉得不合适。
他突然抬起头来，吓得我缩回了手，“原本我来这里支教除了获得一些消息意外，就是为了能让孩子们认识外边的世界，可是没想到，以前的同学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不管我妹妹在不在这里，都要把这个窝给端了。”
想了想招娣爸爸的眼神，如果徐昆没来，我会不会也受到和其他年轻女孩一样的遭遇？
光是想想，我的手心里都是汗。
……
没过几天，小招娣回来上课了。
这次，她给我带了一把瓜子，颗颗饱满。
她说，沾沾她的喜气，她结婚了，嫁给了村里一个三十出头的瘸子。
我颤抖着接过瓜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见过那个瘸子，长得很凶，一副游手好闲的懒汉模样。
即使我读过很多的书，可此时此刻，我并没有任何的办法用我所学过的知识，劝阻一个刚来例假就嫁人了的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我们终将会离开，她们却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可是没多久，招娣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她怀孕了。
一张稚嫩的脸看着我，脸上已经有了对新生命降临的渴望，“老师，只要我生一个男孩，以后就不用生孩子了。”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点了点头，温柔的对她笑了笑。
营养不良和妊娠反应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是她还是坚持来上课。
可是生命定格的瞬间是不分年龄、时间和地点的。
瘸子把招娣娶回家除了生一个儿子以外，还要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一次意外，招娣摔了一跤，从石阶上滚了下来，孩子没了，伤了根本。
瘸子对她拳打脚踢，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我和徐昆到的时候，瘸子正杵着拐杖靠在墙上，嘴里还嚼着什么，直到我看到了地上的大白兔奶糖纸。
那是几个月前，我给招娣的，糖纸上还有化了的糖渍，她都没舍得吃，让这个畜生吃了。
一旁的徐昆发觉我的情绪不对，连忙拉住了我的手。
招娣妈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可能要生了，可即使是这样，她的身上依旧还有一些伤。
我在想，如果有来生，招娣，不要选。
6
对于招娣死了的事情，村里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任何人为这个年轻的生命感觉到惋惜，即使是她的父母。
我和肖东说了这件事情，他叹息了几声，说凭我们几个，根本无法改变村里人的思想。
于是我和徐昆在晚上悄悄的跑到山上，打算求助外援。
前段时间发出去的短信收到了回复，朋友告诉我，张瑶确实没有了任何消息，她妈妈到处找女儿，人已经失常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张瑶。
可没想到，山上有人，我和徐昆穿的衣服颜色比较深，只要不发出声音，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躲了起来。
月色下，村里的几个男人将肩上扛着的东西丢进了一个大坑里，往里面倒油，“噌”的一下火就着了起来。
这味道，好熟悉，烤肉的味道。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使劲捏了捏虎口，没想到脚下的树枝咔嚓一下就断了。
徐昆正拿着手机拍证据，突然有人回头看向这边，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肖东。
他抬着脚就往这边走，我和徐昆憋着气，心跳飞速加快，脑瓜子嗡嗡的。
突然一旁窜出一个大老鼠，肖东顿了顿脚，往回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们把坑填了起来，把树枝和落叶盖在上面，就走了。
动作简练，熟练的不行。
我所有的怀疑，都被证实了。
等他们走远了，我和徐昆走进看了看，扒开树枝，还有一点刚刚没被烧烬的麻布口袋。
和那天村头地窖着火时，装土豆的口袋一模一样。
地窖藏人？！
可我没想到，我和徐昆的身后，有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
7
那天过后，徐昆几乎24小时都和我待在一起，出门上个厕所，他都得守着我。
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
没过几天，村里又有一户人家娶新媳妇了。
我和徐昆受到邀请，上了一趟门，新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叫小琳，但不会说话。
新郎呢，是村长的侄子，肖智，整日在村里乱晃，还拿石头砸过我。
席上，招娣的爸爸坐在桌上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喝着酒，没看到张瑶的身影。
我和徐昆回去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徘徊着的张瑶。
她看到我和徐昆，通红的眼睛里充斥满了怨恨，挺着一个肚子快步的向我们走过来。
我看了一眼四周，大家都去吃饭了，周围没人。
张瑶想要说话，开口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她，没有舌头。
庆幸的是上大学的时候，我学过特殊教育，懂得唇语。
张瑶的嘴一张一合，“地窖的火，是我不小心放的，里面有十几个人，我只是想救她们出去，跟我同一批来的人除了我，都死了，救救我们，求你了，以前欺负你是我不对，我已经得到报应了，救救我。”
话刚说完，她的男人就来了，一身酒气，扯住她的头发就往家的方向带。
徐昆想要上前制止，却被男人一眼瞪了回来。
他嘴里还说着什么，估计是在骂我们。
可我没想到，这是一场引诱。
半夜，我趁着徐昆睡的正熟，打算到村头的地窖里看看。
我拿着手电筒往那边走，突然被人蒙住了脸。
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我就晕了过去。
8
我醒来的时候，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好像是一个地下室，在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乌漆嘛黑的我什么都看不清。
我的手脚都被拴住了，手机和手电筒也不在身上，应该是被拿走了。
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些灰尘往下掉，很呛人。
一束光照了进来，刺的我闭上了眼睛。
脚踝被一双冰冷的手扯住，吓得我使劲往回缩。
一个男人端着两碗饭走了下来，竟然是肖东。
他一脚踹开了那个女孩，将一碗饭菜丢在地上，女孩就开心的笑了，像猪一样拱着地上的饭菜就开始吃。
一口，两口，三口。
肖东拿着一个勺子，蹲在我面前，碗里的肥肉和白米饭混合在一起，他挖了一大勺就往我嘴里塞。
我看着他的脸，一下就吐了出来。
吐在了他身上，我以为他要打我，但是没有。
他抬手擦了擦我的嘴，把屋子打扫干净，又给我端来一碗饭。
“乖乖的，听我的话，你就会活的久一点，我会对你好的，王老师。”
他指着角落的那个女孩，“你看，她就很乖，所以活的长，她来这里已经是四年了呢。”
那个女孩笑着说，“嘿嘿，真好吃，真好吃。”
这一抬头，我看清了她的脸，和徐昆手机里的照片徐玉长得一模一样。
我看着肖东，点了点头，表示我会听话的。
他走后，屋子里又是一篇漆黑，女孩靠在墙上，哼着歌。
我挪了挪位置，小声的喊了她的名字。
“徐玉，徐玉，你是徐玉吗？”
她没回答我，估计是听不懂。
我忍着恶心吃了一点米饭，睡一觉补充体力，只要活着 ，就有机会出去。
当我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对面的女孩在说话。
“我来这四年了，整整四年，那个男人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可以前他明明说很爱我啊，所以我才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他说只要我听话，就给我很多很多爱，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为什么？”
她说着就扑了过来，张开嘴就想咬我。
“徐玉，你清醒一点，你哥哥来了，徐昆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使劲的将她推开。
她听到徐昆的名字，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叫着哥哥。
声音呜咽，“哥哥，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话的。”
他要是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就在这里，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如何自责。
9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徐玉唯一能见到光的时刻，就是肖东来送饭的时候。
他也不对我做什么，就像照顾自己家的牲口一样，打扫卫生，喂食。
在下一次送饭时，如果碗里的饭都被吃完了，就会进行一次奖励，比如说，碗里多一块肥肉，类似驯服。
我发现内心开始渐渐的平静下来，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自从我消失到今天，大约只有十天的时间。
徐玉的四年，是怎么过来的，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心理和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应该用什么来淡化。
两天后，肖东来了，这次不是送饭。
他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手电筒，
摇摇晃晃的走了下来，满身的酒气。
手电筒的光直直的打在我的脸上，他看了我一眼，转头走向了徐玉。
拖着她就往楼梯走，徐玉开始挣扎，咬了肖东一口。
肖东喝了酒，一巴掌就甩在了徐玉的脸上，边打边骂。
“臭娘们，竟然敢咬我，找死。”
手电筒掉了下来，我在角落里寻找好时机，拿到了手电筒，因为前几天我的“表现”很好，他没把我的手绑住。
手电筒有点重量，我瞄准肖东的后脑勺，使劲的砸，他哼了一声，我连忙又打了一下。
人就倒在了地上，徐玉看着肖东，脚上蓄力，一脚就踩在了肖东的裤裆。
我拉着徐玉上了楼梯，把地下室的出口盖上，夜深人静，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看了一眼，这是肖东的住的地方，我刚来支教的时候，来过这。
我在他的床头发现了我的手机和手电，原本以为没电了，没想到开机还有百分之二十。
我立马打了报警电话，把详细情况都告诉了警察。
因为附近有基站，即使没有信号，也能打通紧急电话。
之后，我带着徐玉从肖东的房间离开，却碰到了起夜的老村长。
我已经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可是老村长就当是没看到我和徐玉一样，慢慢的进了屋子。
我也不敢放松警惕，因为我把他儿子打晕了，生死未卜。
现在要做的就是联系到徐昆，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带着徐玉的话，目标太大，不安全。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地窖里正好有一个大缸是空的，里面也有一些吃的，花时间再建一个地窖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浪费时间，而且这里的人估计也被藏到另一个地方了。
我让徐玉躲在大缸里，不要出声，饿了也正好有吃的，只要活到警察赶来，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趁着夜色往住的地方走，想看看徐昆还在不在村里。
在路上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像，是个女的。
她很着急，紧接着我听到了老村长的侄子，肖智的声音。
“人跑了，我的媳妇跑了。”
村里家家户户都亮了起来，举着火把开始满村的找人。
趁着那些人还没走过来，我捡起一块小石头丢了过去，她有些害怕，回头看了一眼。
我放低声音她喊了两声，“小琳，小琳。”
看到是我，她松了口气，拉着我就跑我往北边的林子里跑。
她让我顺着那条小路往外跑，明天一早就能到城里，她为我打掩护。
“我走了，你怎么办？你还能活着吗？还有徐昆，你知道徐昆怎么样了吗？”
她苦笑着说，“你失踪的那天，他也消失了，整个村都找不到人，村里的孩子每天都念叨着要上课，可是真的能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吗？。”
“你看着这个村里穷的什么都没有，实际上只是财不外露，前几天又到了一批新的货，他们靠着这个事情来营生，而之前来的人，只要是生了病，或者是被虐待致死，死了就是死了，换一个就好了，我是在新婚的前一天被拐来的，就算回去，也不干净了。”
我顺着那条小路走，脑海里回放的都是这些日子在村里的所见所闻。
那些丑恶的嘴脸，金钱的交易，一眼看不到头的生活，和转瞬即逝的生命。
每多远，我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附近好像有很多人。
我连忙把手电筒关了，整个人趴在地上为自己打掩护。
直到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徐昆。
我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却把被人揽进了怀里。
是的，真的是徐昆。
直到我看到了他手里的枪。
我才知道，他是一名警察，不是什么支教老师。
但是这个时候不是探究身份的时候。
我没能找到村里藏人的窝点，把徐玉藏身的地方告诉了徐昆。
徐昆见到徐玉的时候，她正蜷缩在大缸里啃着萝卜。
那一刻，离家数年的女孩终于见到了亲人。
11
原本我很担心这复杂的环境进行抓捕行动很困难，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挺顺利。
天刚蒙蒙亮，一个村的孩子就这样站在村口，探着脑袋看着村里涉嫌交易的人一个个抱头蹲在地上。
那是他们的父亲。
张瑶看到这一幕，疯狂的大笑，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突然她抱着孩子高高举起，想把孩子摔死。
我连忙把孩子抢了过来，小小的一个，长得很像招娣，正对着我笑。
张瑶跪在地上，扯住我的裤腿，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看着她的嘴型，“对不起，王宁，是肖东说只要他能得到你，就放我回家，对不起。”
那一刻，我的心凉到了极点，我甚至觉得她的遭遇并不无辜。
抛弃含辛茹苦养大她的妈妈，追随所谓的“幸福”。
可是想起她的妈妈，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回家吧，你的妈妈，还在等你。”
抓捕肖东的人，是他的父亲，老村长。
他把肖东绑在椅子上，那天被我打伤的头裹着一圈纱布。
除此以外，他还将藏人的地点告诉了我们。
猪圈暗室门打开的那一刻，臭味铺面而来，一眼看过去，几十个女孩被拴住了手脚，眼神黯淡，了无生气。
警方每家每户搜查，有没有其他的藏人窝点。
招娣嫁的那个瘸子家的猪圈里，有一个女人。
两条腿已经消失了半截，后来经核实身份，她是几年前一个很火的旅行博主，喜欢单独出行。
在这次解救行动中，有刚考上博士研究生的，有在新婚的前一天被陌生人因遇到危险而出手见义勇为被强行拐走的，还有和父母爱人闹别扭离家出走等等。
经过审问，盘出了整个县的完整的拐卖人口链，数百个家庭得以团圆。
但有些人，不愿意回家。
她们说自己的孩子聪明懂事，舍不得。
小琳回了家，可是自己的未婚夫已经和别人结了婚，甚至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肖东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还说，他读书，是为了让村里人致富，取到好媳妇，过上好日子。
他还说，我长得很像他的妈妈。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妈妈也是买来的，是奶奶的大女儿，我的姑姑。
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只说村里支教的事情比较多，延误了。
回老家看奶奶，头发花白的她，坐在门口，手里捏着姑姑小时候的照片，浑浊的眼睛看向回家的路。
姑姑，回家了。
张瑶呢，在警方的帮助下，抱着孩子回了家。
她的妈妈在村里镇上晃悠，疯疯癫癫，抓到一个和张瑶相似的人，就喊她的小名。
我在镇上找了一个工作，在乡下照顾奶奶。
徐昆带徐玉看了心理医生，长时间的囚禁导致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但是徐昆工作很忙，经常让徐玉和我待在一起，奶奶很喜欢她。
不知道她俩商量了什么，时常让我和徐昆单独相处。
元旦那天，徐昆当着徐玉和奶奶的面和我告白。
我同意了。
12
我叫招娣，一个想要走出大山看看外边缤纷世界的山村女孩，可是我的生命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从我记事起，我的妈妈就不喜欢我，她们都说是因为妈妈得病了，不会说话，不知道我是她的孩子，所以不疼我。
可是，她会趁着爸爸不在使劲的掐我的脖子，在我快要闭上眼的时候，松开手，蹲在地上哭。
妈妈不会说话，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从我记事起，只要夜晚来临，噩梦就开始了。
爸爸把妈妈拖进屋子里，关上门，无声的嘶吼，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隔壁的二妹说，我们的妈妈都是买来的，都会挨打，这是正常现象，是因为妈妈生不出弟弟，所以才会挨打，生个男孩就可以了。
她说的对，过了一段时间，妈妈的肚子慢慢的圆了起来，爸爸不打她了，还会在外人面前护着她，不让她受伤。
真好，妈妈不用挨打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的愿望就变成了嫁人后立马生一个男孩。
王老师的出现，我的心内心有所动摇。
她说在她们的那个地方，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以拥有很多。
铅笔，画纸，课本……
很多我没听过的东西，我萌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
我开开心心的回家告诉了爸爸，他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就开始打妈妈，妈妈肚子里还有弟弟。
妈妈受伤了，躺在床上，我要照顾她，直到王老师上门家访。
我很害怕，爸爸好像盯着我。
可是我不愿意妈妈继续受到毒打，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王老师身上。
“老师，救救我的妈妈。”
王老师离开家后，晚上酒鬼瘸子上门来了。
他给了爸爸两张红色的纸，摸了摸我的手，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就成了他的媳妇。
他变着法的折磨我，直到我怀孕了。
他什么也不做，我要上课，要做饭洗衣服，照顾他的一切。
那天我去水井提水，地上太滑，摔倒了。
我的肚子很疼，就像火烧一样，可是我还要回家做饭，我忍着剧痛，提着水回了家。
后来孩子没了。
瘸子折磨我，狠狠地打我，把我关在屋子里。
我手里紧紧握着王老师给的糖，上面还有一个小白兔。
我还没吃到，就闭上了眼睛。
听说，糖很甜的。
番外（张瑶）
我是张瑶，拐卖受害者之一，同时，我还是一个校园霸凌者，以及两个孩子的妈妈。
我的年少时期，作恶多端，报应来了。
回到家见到为了找我而已经精神失常的妈妈，我突然就想回到那天我把王宁堵在巷子里，她一双沾满泥的脚和手上细细的棍子，那个时候打在身上是疼的，心里是恨的。
可现在呢，她几乎认不出我是谁，我已经没有开口的能力，她也听不见我说话。
我万万没想到我会在那个没有逃生希望的魔窟里再一次见到光亮，遇见被我欺负过的人和乃是你好时喜欢的少年。
两个人站在一起，般配又养眼。
王宁还是和以前一样，自信又有头脑。
徐昆为了能够追上她的脚步，竟然从一个差生考上了大学。
我的心里产生除了怨怼，明明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为什么王宁的人生比我好这么多？
我想让她和我一样。
得不到这一切。
让她和我一样，饱受侮辱和苦难。
这村里的一切都太过于明显，没过多久王宁就发现了这是一个拐卖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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