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拖油瓶

小哥对后山一带很熟，所以带着考察队走了一条捷径，能把原先两个小时的路程缩减到一个半小时，但考察队却硬生生在这条路上耗了三小时。

吴邪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不着急，毕竟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此行定会是无功而返，而他们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干脆也不辛苦赶路往那去，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拍照聊天。如果光看那领队的头上插着的小旗子，和后面零零散散跟着的、嘴里还嚼着甘蔗的学生，说他们是来这旅游的都有人信。

小哥本来是在前面带路的，结果队伍越走越慢，在他第四次停下来回头等他们之后，小哥就面无表情的到队伍后面去了。吴邪自然知道小哥的脾气，只能在前面代为带路。

你问胖子？他从头到尾都坠在队伍最后面拉着陆柠唠家常，而玲姐因为不放心也一直跟在旁边，半小时之后他们聊天的笑声直接回荡整个山谷。看玲姐和胖子打趣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消除对他的偏见了。

而比起后面的欢声笑语，前面的氛围就有些凝滞了。

薛教授年纪大没法在前面带路，由两个学生搀着慢慢的走在队伍中间，于是和吴邪一起走在一起的就成了那个黑眼镜的男生，他叫赵博一，是考古系研一的学生。吴邪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但感觉得出来是个性格很要强的人。

路程过半的时候，吴邪回头喊了一声：“大家都跟上，不要散开了，陆柠你跟上队伍！”后面那句吴邪本意是想提醒在美人堆里笑的直不起腰的胖子。但一旁赵博一的一句嘟囔倒让吴邪听的一愣，扭脸看他。

“哼，真是个拖油瓶。”

吴邪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毕竟赵博一对陆柠的不满已经表现的不能再明显了。但拖油瓶一词还是让吴邪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当初他和小哥刚认识的时候也是不喜欢他，然后偷偷给人取了个闷油瓶的外号。

闷油瓶，拖油瓶，好诡异的协调感。

赵博一一脸问号的看向吴邪，不懂他的笑点，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不好意思。”

“啊？”突然收到道歉的吴邪嘴角都来得及落下，扬起眉毛莫名的看他。

“我不是有意要在你面前说你女···你妹···额，她的坏话的。”赵博一指的是吴邪是陆柠监护人这事儿，显然他还拿不准他们之间的关系。

吴邪看他耳朵都红了一副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是妹妹，她是我三叔的养女，我三叔不在，所以把她的监护权转交给我。”

“哦哦，我不是故意骂她的，我就是不太喜欢她。”赵博一低着头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变成了嘟囔。

吴邪点点头，倒没说什么，都是人之常情。也就这看上去很难相处、但内心还挺善良的小子还会为这事儿感到难为情，吴邪突然对他有些改观了。他回想起昨天在村门口他叫住陆柠，赵博一过来催她的时候肩上分明还帮陆柠背着包，其实就是嘴硬罢了。

虽然不喜欢陆柠出风头是真，不喜欢教授对陆柠的夸赞是真，嫉妒陆柠的天赋是真，但才二十几岁的少年内心原来也不是那么的铁石心肠。

吴邪不禁想起了自己读大学那会儿，心思也是单纯得很，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直到那年鸡眼黄沙，他和小哥在三叔家楼下的擦肩而过，此后便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经过这么多年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但他不后悔，也不想回到从前，因为他这一路走来的脚印里，流着很多人的血。那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踏下的，被人拉着或被人推着，伴随着那曲悠远的红高粱，伴随着故人的笑容，伴随着长白的大雪，伴随着青铜门的开合。吴邪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是他能成为的最好的样子。

而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有着当年黎簇的影子，娇纵跋扈，棱角分明，又简单纯粹，将一切情感肆无忌惮的展现出来，只有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这样。

如果没有沙海那件事儿，黎簇也会是如今赵博一的模样吧，只是现在他已经被迫成长成了另一个模样，也许这是好的，也许并不好，但他同样无法评价黎簇的成长，只是当年将黎簇拖下水总是吴邪的一个心结，黎簇于他，他于三叔，都是一样的纠结不清。他不能再带出下一个黎簇。

吴邪回头穿过人群遥望着陆柠，我不能带着你，你不能成为下一个黎簇，更不能成为下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