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度余年

京城里有个当铺，当铺的掌柜就是人称“千手佛爷”的昊四爷:千只手所握无一不是极品物件儿，年纪轻轻就声名显赫。

正月初一那天，店铺里来了个眼角带着红胎记的小姑娘，踮起脚尖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包裹放在了当桌上面，稚嫩的声音:"我想当个东西。"

话音未落，一旁品茶的男人就起身走了过来，开口，声音很是低沉，"什么物件儿？”

姑娘一时间呆在了原地，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一双桃花眼被睫毛完美地修饰着，黑衣白扇，风度翩翩。

四爷一边拆开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袱，一边抬眼瞧了下那姑娘，缓缓道，"介绍一下吧。”

姑娘红着脸看向了别处，道，"四……四爷，我叫安淳，小名淳儿，家住城北罗山村第二户人家，年方十五……”

看着那红的通透的小脸，昊四爷勾唇笑了一下打断了她结结巴巴的话:"我道是，介绍一下这物件儿，难不成你是来当你自己的？”

阿淳回过神来道，"对不起……这是我娘去世前交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包袱被打开，一个玉制的鸳鸯碗露了出来。阿淳接着解释着，"我娘需要下葬，所以我就来这儿看看，能不能换点银两。"

昊四爷好像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五个手指道，"五万两。”

阿淳瞪圆了眼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四爷只是说，"不需要感谢，倒是店里缺个帮手。"

阿淳自然是开心地答应了，捧着钱回去给娘亲下葬。

——

第二天，阿淳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当铺，还带着一碗亲手熬制的蘑菇汤。

阿沁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请四爷趁热喝！”

昊四爷放下手中的折扇，望着为了不让汤冷去而跑的满头大汗的阿淳，笑了一下。

阿淳意识到昊四爷在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捂住眼角那块红色的胎记，低垂下眼眸。

随后，阿淳突然感觉手被一股温热捂住，随即手掌被拿来，视线当中的昊四爷笑道:"今儿有些寒风，多谢你的蘑菇汤了。"

阿沁看着昊四爷修长的玉指端起了木碗，一饮而尽。

阿淳在当铺安了家，就住在四爷小院子里最角落的一个小屋，隔壁就是四爷的卧房。

她每日在当铺打打杂干干活，偶尔也会帮着四爷研墨。

她发现，四爷根本就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漠离，反而很爱笑，而且四爷不光是有赏物的好眼光，还做得一手好菜，平日里每日换个花样，把阿淳都喂胖了不少。

虽说是来店铺打杂的，可是昊四爷却任何杂事都不让她做，就算是扫地这等清闲的差事昊四爷也喜欢亲力亲为。

好在四爷格外喜欢喝那蘑菇汤，阿淳才会觉得自己对四爷也算是有点用处。

——

中秋节那天，阿淳本一心欢喜地拿着月饼跑去四爷的房间，却在路过大堂的时候看到了四爷和一个媒婆坐在一起，四爷对面还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精致的脸庞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阿淳听到了谈话的内容，原来是那姑娘瞧中了昊四爷，不顾姑娘家的面子找人过来说媒的。

看着姑娘俊俏的面容，阿淳心里突然一阵酸楚，放下月饼，转身跑去。

夜已深，阿淳躺在床上心里说不上来地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什么，明明四爷只是收留了她，明明四爷是那样优秀的人，可是自己却……

她确定，自己喜欢上了四爷。

是何时呢？许是从四爷第一次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写字的时候，许是四爷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纸鸢给自己过生辰的时候，许是四爷因为自己用凉水刷碗而轻声责备自己的时候……

一滴清泪划落眼角，身后却传来了推门的声音，阿淳回头，看到端着月饼进门来的四爷。

阿淳问，“四爷何日成亲？”

四爷笑得爽朗:"那得看新娘子何时有空。”

阿淳点了点头，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看着四爷摆放月饼的背影，阿沁还是没忍住，一下子抱住了他道，"四爷，让阿淳最后再抱你一次吧！"

四爷好像愣了一下，随后转身，一下子环住了阿淳的肩膀，下巴抵在了她毛茸茸的头发上，"我的阿淳怎么哭了？"

阿淳委屈地抹了下眼泪，"四爷成了亲，是不是就会不要阿淳了？"

四爷抱得更紧了些，笑了出来，"傻阿淳，谁说我会和别人成亲了啊？"

阿淳愣了下，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上一头的四爷。

四爷说，"本想等你成年，现在看来我是真没那个耐性了，我新娘子的位置从一开始就是留给你的。”

阿淳一下子扑在了四爷的怀里，哭红了眼。

昊四爷没有告诉阿淳:十年前，他在街头饿得快要死去的时候，是一个眼角生着红胎记的小姑娘送给他一碗蘑菇汤，才让他活了下来。

昊四爷也没有告诉阿淳，那鸳鸯碗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碗罢了，只是持碗之人是他的心上人啊。

昊四爷更没有告诉阿淳，这当铺的名字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淳”字，只不过阿淳识不得自己的名字罢了。

很多人问昊四爷，为什么店铺名为“淳”，他只是一笑;为什么把一个几文钱的鸳鸯碗放在最中央的位置，他还是一笑。

没有人会懂，在无数个寒夜只念着一个人名字的幸福……

千手佛爷，只不过是为了能用光芒吸引梦中的她。

——

后来啊……

金辇轿起盖头戴，原是媒妁今成爱，

红纱下把笑脸扬，半面凤眼探情郎。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