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

众人散去没多久，凤姐的人便来告诉我，说是过几日，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协管。怎的这种大事竟叫得到我。我回了那丫鬟和小厮，他们又跟我说了些事，自就没话说了。

秦可卿一死，终日忙碌的我倒是没什么事做。可宁府的赖升闻了协管的事，又来请了我，说是要给他们传个事。我心里倒没多想，只随着他们去了。

赖升今儿请惜春姑娘来，就是想跟大家说说，到了那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好提前透个信，有些准备的。

贾清离既然赖升大哥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好给大家仔细说一番：一则听召不可迟到，退班也不可早退，做事恪尽职守；二则不可妄议主家行事；三则不可毁坏东西；四则不可干活偷懒、打架吵嘴、赌钱吃酒；五则不可从中徇私谋利，做事不可推诿。余下的呢，我也是见识浅，实在不知太多。但明日总归是一切都要听二嫂嫂的。

贾清离这几天可卿姐姐刚没，大嫂嫂又病倒了，珍大哥哥这是急忙请琏二嫂嫂来料理丧事。如今，西府的人来了，你们万万不能叫人家抹了你们几辈子的面儿。不要觉着可卿姐姐刚百天，二嫂嫂不过只是个新媳妇，我也只是个不识得几个字的小姑娘，就结起派来罢。

赖升是，是。奴婢是不敢这般的。

贾清离那便好。明日二嫂嫂说什么，你们只管听着照做便是。嫂嫂安排什么，自有她的道理，皆是无需多言。

众奴婢是。

刚说完，就见西府的人过来取东西。东西取完，事也就说完了。一切就只等明日凤姐来料理了。

第二日卯正二刻（6点30分），凤姐便带着下人，一路赶到了宁府。我当然知道她来得早些，便是天黑得起时就来准备了，更是亲自去迎了她。这时候，宁府的诸位仆人也都站齐了。凤姐自己坐在主位，也给我递了把凳子，让我坐在旁边。

王熙凤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来讨大家的嫌了。我可不如你们奶奶好性子，随着你们去。如今依着我行，再不要说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错了半些儿，可就怪不得谁有脸或是没脸，一例清白处置。

凤姐说完，便让彩明念起花名册，后又分配起来：

王熙凤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人，每日单管在里头人前倒茶，别的事不用他们管；这二十人也分为两班，单管本家人茶饭，别的事也不用管；这四十人还是分作两班，单管在灵前上香、挂油、供茶饭、守灵、挂幔，别的事还是不用管。

王熙凤这四个人单管茶房内的杯碗碟，要是少了一个，就叫他们四个分赔；那四个人单管酒饭碗碟，少了一件，还是他们四个分赔。这八个人单管监收祭礼；那八个人单管照看的灯油、纸扎，我总支的，也是交给你八个，然后你们按我的定数再分派给各处。这三十个每天轮流上夜，检查门户，打扫地方。

王熙凤这剩下的便按房屋分，哪人守哪处，哪处什么东西，甚至一草一木，要坏要丢，就让这处的人赔。赖升家的兼每日总查，若有打架拌嘴的、赌钱吃酒的、干活偷懒的，立即向我汇报。你要是徇私，被我发现了，那你也就别顾你那几辈子的老脸了。如今都说明白了，以后哪地方出了事，就找哪的人说理去，别人也都挨不着。

王熙凤平常跟我的人，都随身有钟表。我呢，不论大小事，都有一定的时辰规矩。你们若是看时辰，横竖上房里也有时辰钟，去看了便是。卯正二刻我来察点人数，辰正吃早饭。要是有领牌回事的，只在午初刻。戌初刻烧过黄昏纸，我便亲自到各处检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第二日仍是卯正二刻过来。

王熙凤另外，我对这时间也是看得紧的。这几日，每个人都不得迟到或早退，若让我看着了，可别说我心狠面子硬，不讲情面。大家这几日就都辛苦辛苦罢，这事一过，你们珍大爷珍大奶奶自会好好奖赏你们。

凤姐说罢，又让我管着下人领取东西，东西领完，大家也都各干各的去了。原本乱哄哄的宁府，在经凤姐整治后，竟变得整齐起来，这凤姐倒也真是有本事。

领完，凤姐又找到了我，又跟我说起话来：

王熙凤惜春，昨日我派人叫你提前給宁府的下人提提醒，你可做了没？

贾清离做了，妹妹自然是做了。妹妹还特意提醒他们，到时候要听嫂嫂的安排，就是为了今天能让嫂嫂好些呢。

王熙凤是。那就好。对了，不过这几天你哥哥嫂嫂身上都不大爽利，你抽空可要去看看啊。

贾清离二嫂嫂说得对。这几天啊，我也是该去看看他们了，毕竟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嘛。

王熙凤就你会说嘴！

几日下来，我们都累得不行。如今，一转眼就到了五七。就在我陪凤姐来的这会儿，前头啊，估计早已开始做起法事了。

卯正二刻了，我扶着凤姐己经到了棺材前。看见那口棺材，我知道，这个时候，就算不悲伤，也要挤几滴泪的。

王熙凤供茶烧纸！

这时，烧纸的小厮正放得起劲，各种乐器也开始吹奏。凤姐和我坐上准备好的大椅子上，便开始放声大哭了。直到他人来劝，这才方停。停了之后，来旺家的献茶漱口。完事后，凤姐又进了抱厦内点名，却又和原著中一样，还是那个迎亲送客的没来。传后一来，凤姐又说道：

王熙凤我说是谁误了点，原来是你！你倒是个有体面的，五七的时日，你倒比死者更尊贵！

来晚的丫鬟不，不。小的天天都来得早，只有今儿，醒了觉着早些，因此又睡迷了，才来迟了一步，求奶奶饶过这次！

凤姐正要说起，却只看见荣国府的王兴家的来领牌，便又去应付这事。等她应付完，又来对付了这迟到者。

王熙凤睡迷了？明日他也睡迷了，后日我也睡迷了，以后可都没了人了。我还没来你们这时，惜春姑娘就跟你们说过不准迟到；这几天我刚来，也是三番五次叮嘱不能迟到。怎么，你这脑子是白长的吗，连这都记不住，那我们府上可真用不起你这等人。

来晚的丫鬟都是我的错。求奶奶饶过我这此吧！

王熙凤本来也想过饶了你，只是我这一次宽了，下次便更难管，不如现在管了的好。

凤姐说罢，喝命：

王熙凤带出去，打二十板子！

拖人的几个小厮马上就去拖了。那丫鬟没被打几下，就被打晕了。

王熙凤找个郎中来，治好了便在内院里跪着，跪半个时辰去！

众人听了凤姐的话，都不敢怠慢，勤勤恳恳地出去各做各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