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黄鹤起舞 第57章

次日清晨，在井内手足并用，连纵带跃，在井壁数丈之处攀爬自如，堪堪觉得已能熟练运用'清风拂柳功'第三式，深提一口气，跃起丈余，单手扒住井壁一块石头。略微使力，竟如猿猴般腾挪而上，颇感轻松，连纵数次，已然向上攀爬六、七丈高下。

再往上看，见到最近一块石快却有三丈，想想实在没有把握，倘若从这六、七丈的高处跌落井底，那可就遭了，只好沿原路攀回井底。

苦思良久，突然想到每日三次送饭，何不借那系住竹蓝的丝带从这井里出去。但想那丝带好似脆弱之极，将将吊住竹蓝，怎能禁得起一个人？他却不知，此刻若能将体内真力全然发挥，便是脚踩一只鹅毛也可借力轻身而上。

不过，那“清风拂柳功”的第五式，却是教人借力而上的功法，抓紧习练，只盼着那聋哑女子再来送饭。

待到晌午，那竹蓝按时吊下。宋睿等盼两个时辰，也顾不上饥饿，连忙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但有无法跃到之处，便横身飞出，抓住吊着竹蓝的细丝带，略微借力，旋即松开，又再攀缘而上。终于来到井口，心下一阵狂喜，探出头来。

那送饭的聋哑女子每日只依吩咐按时送饭，数十年如一日，此刻正在树阴下歇息等待，突见那被囚井之人一跃而上，早已吃惊非小，跌坐在地上。但见此人竟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后生，再大吃一惊，扑的又是一跌，心想自己给井下之人送了这大半辈子饭，他居然容颜不改，反倒返老还童！只感匪夷所思。

宋睿知她既聋且哑，却依旧口称婆婆，连连施礼，算做对她每日送饭的感谢。四下张望，周围是一片碧绿的山林，随地遍是青青绿草，几处闲亭野致坐落其间，花草飘香绵延，鸟鸣悠扬不绝，顿觉格外清新舒畅。宋睿心想：“云锣教主为独守深爱之人，手段未免残酷，但独选如此一处世外桃园，也可谓是煞费苦心。如今，两位老人家终于双双长眠于此，也不知师傅玉阳子会不会怪罪我擅做主张。”又想到婉君一定不知道两位亲人已经双双仙逝，她若得知，不知会如何伤心。

自从被婉君搭救出石牢，又听到两位老人的一世爱怨情仇，宋睿似乎明白一些人世间男女爱恋的道理，回忆当日与婉君患难脱险，心中也别有一番柔情；但想若婉君不似这般喜怒无常、草菅人命，倒也是一位可心的娘子。不禁自问是否应当答应和婉君的亲事，可思考良久也终无答案。

取来一条结实些的绳索系于井口，又再返回枯井，背出玉阳子师傅与云锣教主的尸身，将他二人并葬。那聋哑婆婆才知井中之人与教主均已过逝。

经聋哑婆婆指点路径，宋睿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三绝神殿外，不敢惊动那些三绝神教的女弟子，悄悄留进内殿，见到大殿里空空荡荡，只有婉君独自一人呆立窗前，悄身走近。宋睿此时身体真气充沛，虽不能发挥一二，但真气自然于体内流走，步健身轻，婉君竟然毫无察觉。

自那夜宋睿滚落山底，不知生死，婉君几次过去巡查，当然是空手而回。待要继续搜寻，却是老祖宗一直严令靠近的三绝禁地。只得回头，想要肯求老祖宗同意去到禁地寻找宋睿，可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老祖宗。

这会儿，正自焦急，突见宋睿出现在眼前，惊喜非常，险些伸手便要去握住宋睿双手，只因害羞才终于将手缩回。望着宋睿，久久不愿将目光移开，问道：“宋郎，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你没事么？”

宋睿心中正思量着如何告诉婉君噩耗，不敢与她目光相对，过了许久才道：“婉君……姑娘，你……你……”可结巴了几个字，却又不知该如何讲了。

婉君只道又要说出婉言拒绝的话语，心中涌起一阵失落，但她与宋睿同历生死之险，早对宋睿为人倾倒，更兼宋睿性情温和，极易相处，跟她回山的一路上从不扭她性子，心中更多一份爱恋。可心中始终猜想不透，宋睿为何不愿定亲，是以在宋睿被囚后崖石牢那些时日，终日为此而苦恼。

宋睿犹豫片刻，才道：“婉君姑娘，我……我有件要事向你说，你听了之后千万截哀。”婉君听他要自己截哀，愣了一下。宋睿左右思量，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便道：“你先随我来罢。”

婉君不知情由，随宋睿一路前行，发现他突然似脱胎换骨一般轻键异常，心中大为疑惑，于路问起原由，宋睿也不回答，直到二人来到了玉阳子与云锣教主坟前，这才将所发生之事大略对婉君讲述了一遍。

婉君得知两位老人都已身死，放声大哭。宋睿也不觉为之动容落泪。待将两位老人举丧之事办妥，婉君被拥立为三绝神教新任教主，要为老教主守陵八十一日，终日守侯在那二老灵前。

宋睿见婉君这几日神情木讷，面容憔悴，似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心下怜爱非常，在她身边守侯安慰，时时劝解。婉君自小随云锣教主习练《玄女真笈》，料想曾祖二老将各自毕生功力尽数传散给宋睿，心中对宋睿爱恋更深，只当他是终身可以依托之人。

半月后，宋睿见婉君精神渐渐稳定，向她提起要到杭州找寻兄长之事。婉君尽管依依不舍，却知宋睿一直挂念这件事，便亲手备好盘缠行囊，还吩咐准备几卷诗书教宋睿带上，又将他一路送至三绝山下。

临别之时，宋睿见婉君全身素裹，神情哀惋，突然胸口一热，道：“婉君，你……你千万要保重，待我寻到父母兄长，便回来与你……与你成亲。”婉君听了，无限欣喜。深情凝望宋睿远去的背影，只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人。

宋睿想起玉阳子师傅教自己所做的头一件事，但觉不得要领，心说：“玉阳子师傅怎会要自己从山崖顶上跳下去，方可修习那《玄英八脉》下篇的武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做罢。

乘上一只客舟顺江东下，每日除了读些诗书，余暇时常练习“清风拂柳功”，但觉劳累便用“回气法”调匀内息，只觉从未如此精神气爽。船靠码头之时，还时常到山间野地一试腿脚。沿江顺水东去，于途见到三峡两岸美景如画，峭崖翠壁之间，常有猿猴鸣叫纵跃，时常感叹天地造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