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宁格勒（1）

乌鸦、血河、黄天。

　　德米特里站在尸堆上望向落日。

　　“中校——！”

　　身后的士兵还未说完话，就见那个站在他眼前，德米特里身后的那个正要偷袭的美国兵神情变得呆滞，然后慢慢地、如提线木偶般举枪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枪声刺耳悠长，惊飞啃食尸首的乌鸦，美国兵倒在另一个尸体上，他仿佛在死前清醒了一刻，想到了什么，沾满鲜血的脸上流过一行血泪。

　　罪魁祸首转过头来，红色的眼眸中似淬了血一般，脸上则没有丝毫表情，似乎刚才的美国兵真的是自杀一样，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士兵清楚美国兵刚才的举动决不是自愿，而是中校操控的，那个名为德米特里·格里戈列维奇的年轻中校。

　　他吓得手心、额头出汗，手脚轻颤，盯着那美国兵的尸体看了会才向着德米特里的方向低头道：“别列佐夫斯基中校，是总统先生的电话。”

　　他双手高高举在头前，身子弯着，如同古时将奏折呈递给帝王的臣子，静静等候走过来拿通迅机的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拿过通讯机，贴在耳边，语气微冷：“总统先生。”

　　“哈哈，季马，你那边的战场如何？”对面的总统语气愉快，丝毫没有提及刚才的枪声。不等德米特里回答他，他又胸有成竹道：“肯定已经解决了吧！哈哈，再等不了多久，美国就会被我们打得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跑！”

　　总统对这场俄美战争胜券在握，万分确定自己会是赢家。

　　“是的，总统先生。”

　　总统笑得更猖狂更开心了，而德米特里依旧无动于衷、静静地听着，对总统这一行为司空见惯，倒是身后的通讯兵听见了以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不能相信这是总统。

　　“季马，等这次战争结束，你就是大功臣，我要升你做上校！不，少将！你将成为俄罗斯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哈哈哈哈——！”

　　德米特里依旧沉默，对面的总统也仿佛知道他不会回答似的，最终电话在总统的大笑声中挂断了。

　　见电话挂断，身后的通讯兵小跑着上前接过了通讯机，然后静等德米特里的指示。

　　“回军营，告诉侦察兵，随时监视美军动向。”

　　“是！”

　　“对了，陀斯妥耶夫斯基中校醒了吗？”

　　说到费奥多尔，德米特里不由地担心起来。对方在上一次战斗中，身中两枪，一枪打在右臂上，一枪被人偷袭，打在了肩膀上。由于贫血，他在手术中失血过多，还是多亏了德米特里的血，他的手术才得以成功。倒是德米特里，他在抽完血后又立刻上了战场，此时已是脸色苍白，却还问着费奥多尔的情况。

　　通讯兵大概听到士兵们的议论，点点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中校已经苏醒了。”

　　听见通讯兵的话，德米特里放下心来，但忍不住回去看看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又嫌太慢，不顾自己的身份，奔跑起来，快速赶到距战场不远的临时军营。

　　“中校大人晚上好！”

　　“晚上好！”

　　“祝您一切安好！”

　　一进入军营，德米特里便收到路过每一个士兵的问候，但他心中想着费奥多尔，顾不上回话，只是微微点头便跑走了。

　　德米特里一路跑到了费奥多尔的帐篷前。

　　已醒的话，他大抵又在看书吧。

　　他心说道，对方与他认识不久，但每每在军营里看见他，都能看见他在看书。

　　抬手止住正欲帮他掀起帘子的士兵，德米特里掀开一边的帘子低身走了进去。

　　对方确实如他所想，在他走进来时，只见费奥多尔披着军大衣靠在床头，袒露出来的胸膛上缠着雪白的绷带，相比绷带，他的皮肤只稍肉色一点。因为右小臂受伤的缘故，他的小臂也缠了绷带，吊在腹部前。不过受伤看来并不能阻碍他看书，费奥多尔受伤的那只手捏着右边书页，没伤的那只手则捏着左边的书并担任起翻页的重任。

　　听见德米特里进来的声音，费奥多尔转头看向他：“晚上好，别列佐夫斯基中校。”

　　“晚上好，陀思妥耶夫斯基中校。”

　　“嗯。”

　　说完，费奥多尔又转头看他的书。德米特里则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自顾自地坐在床边的木椅上。

　　沉默了一会。

　　德米特里说：“你感觉怎样？”

　　费奥多尔没抬头：“我很好，非常感谢您的血液。”

　　“这不算什么。”

　　“但总之，还是感谢您。”

　　气氛又陷入宁静。

　　德米特里沉默着，双眼看着仍在看书的费奥多尔，又看向他的头顶。

　　没有帽子。

　　在平时，对方无论冷热总是戴着军部发的那顶深色护耳冬帽，德米特里不太理解，但也觉得他是另有苦衷。

　　这么一看，对方的苦衷好像也不是他想的那样。德米特里心想，原来不是因为秃啊——。

　　出于某种愧疚心理，他默默拿下自己头上的护耳冬帽，一把扣在费奥多尔的头顶，然后躲避费奥多尔投来的疑惑目光。

　　“您怎么了？”费奥多尔的和善微笑。

　　“哈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德米特里目移，缓缓地起身。

　　不等费奥多尔说话，他便慌张地快步走出了帐内。

　　一出去，他就见到了熟面孔。

　　“别列佐夫斯基中校。”

　　面对满脸严肃的副官，德米特里忽然沉默了，为了自己的上级形象，他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前故作轻松地咳了两下。

　　“尼古拉·彼特罗维奇，你来的很准时，我正看望完陀思妥耶夫斯基中校。”

　　柳德维戈夫一脸无语，他从一开始便跟着别佐列夫斯基中校，他什么性格，甚至每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他都一清二楚：“我找了您很久。”

　　“啊？哈哈是吗？”德米特里尴尬地挠挠头。

　　“自从陀思妥耶夫斯基中校来了以后，您就常往他那里跑。”柳德维戈夫怀疑的目光几乎要将德米特里盯穿。

　　“这…每天交流一下战略也很正常吧。”

　　“每次过去还非要带个礼物。”

　　“…”

　　德米特里哑声。

　　“你的帽子呢？”

　　他的额旁缓缓滑下一滴汗珠。好恐怖，如同母亲一般，不会是远在雅库茨克的母亲附身到柳德维戈夫的身上了吧。

————

德米特里全名：德米特里·格里戈列维奇·别列佐夫斯基

小名/昵称：季马/米佳

会称呼费奥多尔为：费佳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