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莫少安与叶绾绾大婚，一念堂宴请天下宾客，大摆七天流水席。

在这七天的时间内，除了第一天莫少安出面以外，其他时间都由管家与他的左右手一般的陈七代劳，莫少安不见踪影。

叶绾绾由于是新嫁娘，不便外出，整日只在房间内折花画眉，手边扔了三、四个话本子，靠在软塌上看着窗外的满园桃花发呆。

“也不知道能被莫少安爱慕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叶绾绾内心好奇，如同猫爪划过一般心痒难耐，只是她虽然知道莫少安夜夜不在自己身侧，却不知道这人到底去了那里。

莫少安心思极深，虽然说是和她合作，但是连她这个说的是青梅竹马的人也不信，每日在她的参汤里都让人加了些安神的草药，还要看着她亲口喝下，安然睡去才会离去。

每日叶绾绾躺下睡着，半梦半醒之间时，就听见莫少安轻声在她身边问：“绾绾，睡着了吗？”

叶绾绾因为参汤的原因困得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只能微微眨着眼，给了他回应。

莫少安看她是睡得沉了，才会下榻穿上鞋子，吹灭桌子上的蜡烛，端着一支蜡烛不知道去了哪儿。

“真是好奇啊！”叶绾绾伸出手指隔着十几丈的距离触摸着窗外的桃花，一片花瓣仿佛沾染在她的指尖一般，但是远远看着，却是隔了一堵厚厚的围墙和三道门。

世人都说，出身名门是福气，一生荣华富贵，多少人艳羡的他们享之不仅，用之不竭。可是谁会看到这围城之内的心酸呢？

记得小时候，七岁的她随着父母在某日来到一念堂做客。

在遣散身后丫鬟仆人之后，她提着裙摆四处找寻着连哥哥的踪迹，一路走带，仆人看见她都是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她嫌麻烦，绕了条小路从后院穿过，走到一棵树后，她站在树后看着连哥哥在那里跪着，除去外衣的背部血迹斑斑，而在他的身后，那个人前温柔大方的一念堂庄主夫人，也就是莫少安的母亲，正在用手里那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墨色光芒的长鞭抽打着遍体鳞伤的莫少安。

莫少安只比叶绾绾大两岁，他那时候也不过九岁，还是一团孩气，却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江湖中说：“莫家小儿他日必有出息！”

可是谁看到过，那出息是用什么换来的？

日后多年，叶绾绾曾偶然看过莫少安的背，那里仍旧有深深浅浅的痕迹，印刻着他残酷的年少时光。

他背负着君子的美名，背负着光耀一念堂的责任，背负着振兴武林的重担，乃至于背负着父母的野心勃勃。

莫少安出生的时候，就注定是一个牺牲品。即使他再文武双全，正人君子又如何？在这偌大的江湖之中，他不过是个被上一辈利用的器具，是个高高在上的祭品罢了。

浮云流水，百年一过，这个世界上谁还会记得莫少安三个字怎么写呢？

那个时候，一念堂是谁的？银月刀是谁的？江湖辈有英雄出，他再厉害，也抵不过这世事变迁。

他们是幸福的，他们拥有别人三生三世也得不到的财富，名誉，能力，可是他们同时也是不幸的，他们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没有选择自己的伴侣的权利，没有选择自己怎么活的权利，也没有选择自己怎么死的权利。

再厉害的英雄，也会被新的英雄所替代。

莫少安，叶绾绾，叶卿卿，林子赋，符明···这些熟悉的名字终究只是时光的尘埃，他们只会被遗忘，不会被留下。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能在这一页写下自己姓名的人，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我们从未奢求过幸福。幸福是什么？是他们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奢侈品。

“所以，莫哥哥，你能遇见他，我很开心。”

叶绾绾身为女子，在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能够嫁给你，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不过即使绾绾此生难得自由，但是能看见莫哥哥寻得心上人，绾绾也是开心的。

毕竟，我们这样的人，能够爱上一个人，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