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下人遣散后的大堂寂静无声，只有微微风动吹着白玉珠帘，偶然会发出叮当一响。

莫少安和叶绾绾面对面坐在大厅两侧，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这对新婚还不满一年的夫妻，居然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冷淡，就连空气中弥漫的香味，都只有凉意，毫无温情可言。

莫少安一袭白衣，俊朗通透，浑身贵气与温润，只是一直在看着对面的女子。

他的妻子，江湖第一美人，叶绾绾。

叶绾绾的美貌自然不必赘述，就算是粗布蓑衣也不会让其颜色损害半分。

此刻，她正端着茶杯，用长袖半遮面，微微一抿，只觉得今日这茶用的水不新鲜了，便缓慢地将茶杯放回远处。

这一套动作优雅大气，只是叫人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叶绾绾是天生的气派，后天又多加训练，只是这一拿一放之间，都让人觉得惊为天人。

只是除了对面和她一样拥有君子美名的莫少安。

他有的是耐心等着她故弄玄虚一般浪费时间，可是他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枷锁一般的派头。

只是即使是这样的不愿，也不见他眉间有一丝急切，还是那副从容的样子，看着对面的叶绾绾。

叶绾绾放下茶杯，拿着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嘴，她如白玉一般的指尖拿着手帕擦到嘴角，忽然停住动作，看着对面的莫少安微微一笑。

“莫公子可真是好性子，能陪我浪费这么久的时间，真是不虚于温润如玉这四个字。”

她笑着说出这句话，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将手丢在紫檀小案上，看着对面没有丝毫改变的莫少安。

“你若是想讽刺我，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莫少安见她如此态度，与别人眼中的绝世美人大相径庭，倒更像是一个心机罗刹。她笑得越温柔，他便越觉得心烦，她的动作越得体，他便越厌恶。

在世家公子和大家闺秀的美名之后，他们两个就像是两条扭曲了的野兽，变态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怨恨。

越是温柔的人，撕开越是黑暗的。

他不喜欢叶绾绾，不是因为她不合自己心意，而是因为，他们是一种人。

“怎么？生气了？我见那么多人这样夸你的时候，你还不是笑着端起酒杯陪人家说好话。”

叶绾绾肩膀微斜，靠在椅子上，一点都没有那副端庄的样子，整个人懒洋洋的。可是比起原本那副高高在上又心怀慈悲的圣母女神一般的姿态，这幅样子显然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要是生气，不如想怎么摆脱莫夫人这个名号，何必来和我抱怨？”莫少安自从坐在那儿，腰背挺直，连个动作都没换过，整个人就好像是被定制好了一般，怎么做都是最好的样子。

叶绾绾看着他这样，歪着头，带着三分娇气，笑着问他：“莫哥哥，怎么在我面前都是这幅样子？你这样的话，就真的可能追不到林子赋了。”

他本来是平静的，镇定的。可是当她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莫少安的身体还是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这是我的事情。”他握住剑，看着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所以并没有和自己有合作意向的叶绾绾，想要离去。

“等等···”叶绾绾扶着椅子坐正，在他背后喊着。

“你还有什么要说？”

莫少安逆光站在大厅中央，浓烈的光透过他的白袍，为他的轮廓勾画出一圈儿黑色的影子。他的侧脸带着金色的光芒，手里的剑与整个人仿佛就是一个整体。

他身上混合着骄傲与谦逊，带着贵气与温润，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不如，我们合作，如何？”她站起来，用手整理着衣服，走到他的面前，温柔笑着，那种样子好像真的像他的小妻子一样，善解人意，温柔贤惠。

“你要林子赋和银月刀，我要自由。不如我们合作，带到事成，你我各有所得，你觉得何如？”

她笑着，笑容灿烂而迷人，那身普通的衣裙遮不住她脸上的神采飞扬，可惜很少有人会见到这个样子的叶绾绾。

“你想怎么做？”莫少安拿着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柔而不弱的女孩。

她不过十九岁，模样里依旧带着几分稚气，却硬是为了什么名号每天都要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而她也只有在青梅竹马的莫少安面前，才会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格。

他们已经在规则的黑暗角落中隐藏了自己太久太久，只是不知道从那一天，就开始期待有那么一道光芒将自己拯救。

莫少安的光芒，从见到林子赋开始，而叶绾绾的那一道光，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