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桑榆和明言来到了某个小村落。
寥寥几间旧屋不见完好门窗，散落地面的食物早已干枯发硬，摔得裂开的木质用具上溅着深色痕迹，好似在诉说着绝望又可悲的事实。
桑榆从被拖行至此地的那人口中问出尸身位置便又把人敲晕了，她从怀里取出黑色瓶子后戴上了特制手套。
明言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阻止她，似乎是想讲什么。
“明言，师父许我下山的。”桑榆抬眸看向他，语气冷淡。
明言怔然一瞬，而后收回按住她腕处的手，人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垂眸凝望着枯草遍生的脚下，仿若闻不到那股叫人作呕的刺鼻气味，缕缕白烟伴随着滋啦声响逐渐逸散而去，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桑榆放下遮掩口鼻的帕子，沉静眼眸里情绪不明，旋即转身就走向明言那处。
“走吧。”她言语平静。
“是，师姐。”他答得自然。
明言从未如此清晰意识到自己对师姐的了解有多狭隘，她对师兄或许根本不是他猜想的那种慕艾心思，是他太无知了。
“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
桑榆记得匡师弟第一次撞见她杀人时被吓得不轻，还是不同的，她与明言如今是同门，他知晓她不会伤他。
同门便是安全的吗？匡师弟是否也因此才会对敌人下手软弱心存天真？
桑榆侧过身遥望那本应安宁度日的村落，清风拂面撩动几缕发丝，她抬手将其按压至耳后之时也开口问了他：“若你先寻到师妹，你会如何解决？”
“财帛动人心，一山不容二虎。”明言神色翕然应答，随后轻咳一声又继续道，“乐坊同那人背后势力因利益捆绑，年轻郎君性子冲动经不起撩拨，两相争斗之下便也顾不上别的了。”
这便是聪明人的做法了。
“明言，你往后还是别找小娘子了。”桑榆转身瞥了眼他这幅泰然自若的姿态，张口就来了句扎心之言。
“……”虽说他也并未想过要成家，但师姐这般讲也太直白了。
明言默默咽下反驳言语，心底却在感慨师父的养气功夫是真好啊。
两日后两人彻底解决完此事便往回赶了，路上多花半日功夫是桑榆发现了一些不太常见的草药，好在最终收获真不错。
匡连海这日听闻两人归来消息时立刻去寻人，他心里边总有些不太踏实。
“师姐。”匡连海略微紧张地唤了声人，在她止住脚步才低声问道，“你同明言下山可是……”
“匡师弟，往后每个月初来我这边一趟。”桑榆不想同他在这里纠结，在截断他的话后只讲了这句。
“是，师姐。”匡连海握了握手心，继而低声应是。
桑榆的情绪表现一向不太明显，仅有的几次都同他有关，这回亦是如此。
她去找师父告知这次下山事宜，以冷静客观的语气讲述着全部过程，毫无波澜的面色和眼眸都不太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
“村子里的人都已安葬。”她以这句作为结尾，抬眸静待师父回应。
“你可是同连海讲了？”北衡张口问道。
“没有。”桑榆平静回复，随后又道，“明言也不会同师妹讲的。”
北衡神色复杂，沉吟良久后对她摆摆手：“也罢，阿榆先回去吧。”
阿玉好心救人无错，连海手下留情也算不上有错，只是他未曾料到这方地界竟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依仗势力便肆意枉顾人命。
斩草除根……吗？
北衡想起她下山前同他坦白告知的理由，若不是有明言同去，他还真不会放人。
世间多有疾苦，他过去也曾仗剑执言不平之事，后来才发觉有些事管不得有些人斩不尽，好心难有好报，牵连后果被咒骂都是轻的。
再磨两年吧，届时便让连海入世走上一遭。
桑榆并非想刻意隐瞒这件事，若他问了她定然会如实告知，可惜匡师弟是不会注意到的。
天真有时也是残忍。
桑榆说到做到，自这次归来后便每月一次对他加训，匡师弟信任她是他的选择，她毫不留情下死手也是她的决定。
明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从开始架着半死不活的师兄回去，后来是扶着颤颤巍巍走路的师兄回去，再之后便是不用他搭手相伴了。
因此，师兄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
“大师兄，你真的用跟师姐讲吗？”潘玉见过两回他的惨状后于心不忍对他提议。
匡连海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师姐不会伤害他，唯有这点他从未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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