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杏花别院,凌不疑疾步走向内室,南乔微微踉跄了一步,抬起头时,已不见凌不疑的身影。
雨滴滑落,伤怀了秋季。
凌不疑与南乔仓惶地走进屋中,站在床榻边的不远处,眼眸微颤。霍君华已气息奄奄、命悬一线,她轻声说道:
霍君华阿猿…
崔祐我在。
霍君华杏花摘来了吗?
崔祐我这就去。
崔祐你最爱杏花,你要多少,我都摘给你。
霍君华阿猿,我当初,要是嫁给你就好了。
霍君华我是笨蛋,是蠢货,我早就应该嫁给你。
霍君华我若是嫁给了你,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霍君华阿猿,我对不起你。
霍君华虚弱地说着,崔祐的泪珠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落下,止不住内心的悲痛与懊悔。
凌不疑沉默地站在一旁,泪珠划过心口,割开一道又一道的伤。南乔紧紧握住凌不疑的手,那交错的手臂中,是想要传递的温暖,和无力的安抚。
霍君华溃散的眼神,在看到凌不疑的时候,重新聚起了焦,她哑着声音说道:
霍君华过来。
南乔慢慢松开手,看着凌不疑一步步走向霍君华,跪在她的身侧。霍君华强撑着直起身子,紧握凌不疑的手,恨声说道:
霍君华不要忘了,我们的仇。
凌不疑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愤恨与坚定,他微微靠近霍君华,一字一句道:
凌不疑我答应你,绝不会忘。
凌不疑此仇,必报。
霍君华好。
霍君华的一滴泪悄然落了下来,她呢喃了一句“阿狸”,而后便在几人悲痛欲绝的神情中,永远地散去了生息。
凌不疑慢慢为她闭上了眼睛,那溢出的点点泪珠中,是藏不住的仇与恨。南乔沉默地跪在凌不疑的身后,恰听到了他呢喃的一句:
凌不疑放心。
雨慢慢停了下来,散去的温暖,仙逝的生命,只留下满目的苍白。
烛影绰绰,落在凌不疑的斩衰上,南乔缓缓走进灵堂,跪在凌不疑的身边,粗麻布衣划过她的肌肤,留下些许暗红。
南乔捧起凌不疑的脸庞,慢慢轻抚他的眼尾,在凌不疑伤怀的神情中,南乔温声说道:
程南乔子晟,我熬了一些安神汤,你先歇歇,才有精力处理霍夫人的后事。
凌不疑垂下眼眸,睫毛扫过南乔的手指,留下些许湿润,他哑着声音说道:
凌不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了。
凌不疑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生老病死总是难免,人总有分别之时。
“白瓷破碎声中”,南乔轻轻摩挲着凌不疑的脸颊,哽咽地说道:
程南乔纵然生离死别是难免,可只要心中仍有惦念,不论是在九泉之下,又或是千里之外,都不能真正地将…你们分开。
凌不疑没有察觉南乔的停顿,只是缓缓抬起眼眸,神情哀切,闷闷不乐道:
凌不疑真的是这样吗?
南乔的眼眶中蓄满了泪珠,可她依旧坚定地说道:
程南乔是的,不会分开的。
凌不疑轻拭南乔的泪珠,而后慢慢抬眸看向灵牌,那漫山遍野的仇与恨,一点点压在他的身上。凌不疑侧头望向南乔,眼神中满是脆弱与渴求,他哑声说道:
凌不疑姌姌,如果有一日,我做出了惊天动地之举,你还会对我永不变心吗?
南乔颠簸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处,那慢慢落下的泪珠,是对前路的迷茫与无可奈何。模糊又清晰的光中,南乔紧握凌不疑的手,毫不犹豫地说道:
程南乔霍氏灵牌在此,我愿当着他们的面发誓。
程南乔先灵在上,神明为证,我在此立誓,与你此生钟情。
程南乔不管你做什么,我永不变心,绝不背离。
程南乔愿立此誓,此生不得反悔。
是谁的嘴唇轻颤,又是谁的泪珠滑落。南乔慢慢取出袖中匕首,在手臂处划出一道血红,她轻声说道:
程南乔如此,你可信我?
凌不疑的眉眼间闪动了一下,浮现出些许湿润,他接过匕首,猛地划破手臂。十指紧扣,血液交融,凌不疑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凌不疑姌姌,我信你。
血珠滴落,染红了素白与清浅,冰冷的手中有了些许温热,无声的爱在此间溢出。
“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