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堡历险记 第十五章 世俗而非低俗的章鱼

“不过，挺你的讲述，我觉得章鱼威廉应该不是对你恶作剧的那个。”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蓝色的大鼻子章鱼坐起身，关掉电视，起身往墙边走。他那粘附力极强的触手踩在地板上，即使没穿鞋，也会啪塔啪塔地发出节律均匀的声响。

“所以，你的原因是什么，章鱼哥先生？”

“这家伙更喜欢张扬地嘲讽我，他可不会暗中使坏了连风声都不漏。更何况，他这样身体娇贵的花花公子，怎么会干这种看起来就很费体力还脏身体的事情？”

他说着，从墙边的衣帽架上取下一个高筒帽。这白色带鸭舌的高筒帽有他大半个脑袋长，却细窄无比，与其说是帽子，不如说是头顶插了根棍子。这白色的帽身上有一段手写的英文，平滑的质地看起来也很廉价，看起来只是为了省钱而手工制作的标志而已。

“这是你的员工帽？”

“是的，相当没品，除非上班我都不会戴这个帽子，我还付了九磅十五便士。”

“所以你的那个蟹老板真的有这么抠？”

“你不会期望体验到的。”

“好吧。”

我打消了跟着他一起上班的念头。既然他说海绵宝宝下午轮空的话，或许我就在海绵宝宝家等到下午，等他回来吧。

“所以，福劳格先生，你的依据是什么？”

“我的证据可能就更客观一些了——脚印。”

“这是什么意思？”

他平淡地问着，好像这颇有悬疑性的推理话题丝毫不能振动他的心弦，只是出于待客的基本礼仪而接着与我对话。回头张嘴几秒，然后又对着镜子整理衣服，然后走回来，从桌子上拿走一本杂志卷起来，夹在腋下。

“阁楼上的脚印，你踩到那团凝胶的时候，再凝胶上流下的脚印是带着吸盘痕迹的，但是颜料管上的脚印没有吸盘的痕迹，况且，那脚印看起来很深很用力，不像是软体动物的吸盘经过一次就能轻易流下的——话说回来你们应该都不穿鞋吧？”

“比奇堡里不穿鞋的没有脚的多了去了，反正我们章鱼从不穿鞋。”

“那就对了，虽然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旅客也猜不出来恶作剧的幕后黑手是谁，但是我能推断出肯定不是章鱼。”

“哦，挺有意思的推理秀。”

他只是嘴上附和，将钥匙揣进兜里后，便往门口走。我也趁机坐回沙发上，把盘子里那跟妙脆角一样还颇有风味的橙底黄斑管珊瑚吃光。

既然他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还要去上班的话，我也就不多插话了，乖乖地跟着他走到门口——毕竟这个宇宙可没有我的依靠，独在异乡还得多多小心，在本地人中，旅行者切不能将自己当成皇帝，还得低调行事，至少该卑微的时候不如快乐地躺平，卑贱到骨子里。

“你需要留在我家吗？”

“不用了，我这个旅人哪里都能去。”

“那我把门锁了，可能要太阳下山才会回来了。”

“祝你工作顺利。”

“也祝你好运。”

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摘下员工帽向我行礼，我也友善地回应鞠躬，目送他穿过马路，消失在不远方。

或许，在彼此的眼里，我们都是深陷世俗庸常却脱离了低级趣味，期待握手对谈却不值得深交的家伙。不同的是，他在这海底的城镇中静息扎根，我不过随波逐流，漫无目的地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