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管弦琵琶音，粉墨登场水袖舞。
一国之母的生辰自是热闹非凡，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亲自下令要隆重操办。
因而这也是程少商第一次见到古代家贺宴到底是何规模。
奇怪，为何要说古代？
程少商拧眉思索，为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词汇。
然而还未等程少商思索明白，帝后妃三人便相携而来。
今日的宣皇后一改往日庄严沉闷的打扮，难得的高调起来。
一身鲜亮的如同石榴花般的红艳凤袍衬得她气色极好，容颜极盛，在这鲜亮颜色的衬托下，褪去了素日的端庄沉闷，越发显得明艳逼人，宛如灼灼绽放的牡丹，瑰丽而不失大气。
文帝身边的越妃，今日也是盛装出席 .但她极有分寸，既不喧宾夺主抢了皇后的风头，也不一味的低调，失了一宫之主的气派。
一通祝酒，一通庆贺，外加一些绕来绕去的客套话，转眼就到了献礼的环节。
说是献礼，不过是另一种的勾心斗角，邀宠献媚。
太子夫妇叫人抬上了一尊尺余高的玉麒麟，只见那玉麒麟，通体润白，浑身晶透。饶是程少商这类的外行，也知道那定是价值不菲成色极好。
二皇子一瞧，脸色就有些不好。原因无他，因为他的贺礼和太子的相似，也是一尊差不多的大小的麒麟像。
只不过不同于太子夫妇的白玉，他的乃纯金铸成。
金玉相比，金便难免落了俗套，因而他的脸色十分不快。二皇子妃瞧见，不动声色的拧了他一下。
被拧的二皇子敢怒不敢言，反而如同受了训斥的大狗，顷刻便老实了下来。
随后更是殷勤的为自己的夫人添酒夹菜，二皇子妃美眸一扫，便见那些都是自己素日里所爱吃的。
笑容就这般顷刻涌上面颊，颊边梨涡浅浅，看上去极甜。瞧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 反而像是仍待字闺中的女娘。
二皇子夫妇这边和乐融融，极为恩爱。太子夫妇就显得一言难尽。
储妃本柔顺的坐在太子身旁，眼瞧着二皇子送上的贺礼，自觉胜了二皇子妃一筹，不禁得意的像二皇子妃投上一瞥。
谁曾想竟正好瞧见这一幕。
方才的得意之色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再一瞧太子，太子随了宣后，生了一副好皮囊，又兼之一副儒雅温润的好性情，宛如温润公子般风度翩翩。
孙氏当初执意要嫁与太子，一多半虽是为了荣华富贵和日后的无上尊荣，却也一部分因为太子惑人的容颜。
毕竟，乡间汉子哪有这般好的相貌气度。
可再一想，太子的心上人曲泠君，还有明明是明媒正娶，帝后亲赐的太子妃，这些年却受到的冷眼鄙薄。
一时心间又是酸楚悲凉，又是恨意交织。
储妃这边种种心绪，暂时不表。
太子夫妇献完礼后，长公主夫妇也随之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这也是程少商自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长公主殿下。
只见这位长公主，衣着华丽，仪态端庄，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宣后的影子，却无半点宣后的清雅随和。
长公主夫妇送上的贺礼，自然也十分贵重。不说那一尊白玉镂空高脚酒杯，剔透晶莹，光泽温润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就说那件薄如蝉翼的素色纱衣。
花色虽简，做工却繁。
先不说那薄如蝉翼质感，就说那精巧的刺绣，就足以让人惊叹不已。
只可惜礼物再是贵重，精美，却也给人一种心意不足之感。
这样想，自然是有原因的，皇后不爱饮酒，又素来体寒，再加之生性保守端庄。
这礼物.......
少商便看到皇后虽然依旧浅笑盈盈，却笑不达眼底，甚至流漏出了几分苦涩自嘲之意。
一旁的文帝却毫无察觉，只是一连串的夸赞长女和长女婿费心。
得了夸赞的长公主便越发的舌灿莲花 ，逗得文帝哈哈大笑。
少商好似突然明白，皇后为何总是郁郁寡欢。
越妃所出的二公主自小便喜乐理书画，在此之上颇有造诣堪称大家。
其驸马与之兴趣相投，在此番之上也颇有建树。因而二人成婚以来便一直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此番二公主夫妇所献上的寿礼正是由夫妻二人合力所作的画像。
但见画像呈真人大小，——正是皇后翩然起舞之姿，画中美人姿态轻盈，眉目婉约，让人见了便忍不住惊叹好一副美人起舞。
最难得的便是作画者的心思，就连裙边的绣花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足可见作画者心诚。
少商瞧见二公主的贺礼，便总是忍不住伸头去看，她实在好奇，皇后起舞会是什么样。
皇后娘娘瞧见这幅画，明显有所动容，只是也不知道被触及到了何等往事，皇后眼眸中隐隐有泪光浮动。
文帝看了那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叹了一声。随后又对二公主夫妇赞叹了句有心。
与之相比较下来，三，四两位公主送的礼倒是显得平平无奇，却也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太大的差错。
三皇子“程娘子的寿宴办的不同寻常，诸位兄弟姐妹的寿礼也都价值连城。与之相比，儿臣的礼物就太过寻常普通了。”
程少商寻声望去，就见这位在朝野民间都素有佳名的三皇子，不慌不忙的起身，先朝帝后妃三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随后出言道。
话虽说的谦卑，然而那姿态，神情却如老僧入定般。
不同于太子的面若好女，气质可亲，三皇子亦有一副好相貌，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蔚然不可欺的浩然正气。
程少商瞧着，暗中感叹皇帝老伯艳福不浅。不仅有宣后，越妃这两位如同姚黄魏紫的绝世美人作陪，就连所生的皇子皇女都各顶各的漂亮。放在现代，简直是妥妥的c位出道的存在。
奇怪，怎么又冒出这奇奇怪怪的词汇。
几乎是三皇子话音刚落，便听得前方得曹成捧着一卷绢布绘制成得图卷快步而来。
曹成“禀陛下，皇后，三皇子在封地寻得新矿脉，现已将全新堪舆图快马送来献上。”
文帝一愣，随即激动得站起
文帝“此乃大吉，大吉啊。”
连说两句，可见文帝心中得激动欢喜。
对于文帝得激动，三皇子却显得分外得淡定。只见他淡定得离席，从容得向文帝宣后行礼声音清清朗朗得道
三皇子儿臣近年一直派人寻觅新矿，却一直无所得。现在却是在母后寿前寻得，此乃母后洪福，儿臣不敢妄加居功。”
说着又深深得向宣后鞠躬行礼。端的是恭敬谦卑。
宣后瞧着他温柔得笑了笑，笑容淡去后，素来温柔的眉眼间却闪过一丝忧虑快的让人难以察觉。
太子面色有些尴尬。
确实，比之三皇子这样利国利民之物，他所精心寻来得礼物倒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
太子妃面色难看，却坐在太子身旁极力隐忍遮掩。但许是功夫不到家，还是让人能瞧出几分端倪。
二皇子和自己得皇妃倒瞧不出什么。
五公主向来自恃嫡出，便是同胞的太子兄长也未能瞧的上眼，眼见永乐宫出了风头，便重重得冷哼一声瞥过头去。随即又站起身，朗声道
五公主“父皇，母后，儿臣习得一舞，愿献给母后，祝母后福寿无双。”
这话说的倒是得体，礼也行的端正。
倒一时让人不敢确信这是素日来骄纵跋扈的五公主。
见她如此，帝后明显的十分欢喜。
果然啊，父母都偏爱小女儿啊。
程少商在心里暗自道。
文帝“好，难得小五有心了。”
文帝看上去十分的欣慰。
宣后瞧着也十分的期待。
只可惜五公主注定要让帝后失望了。
只见五公主领着一众小女娘随音乐翩然起步。
初时还好，一众小女娘们各个锦衣华服，纤腰曼妙，又端的是容颜如花。尤其是五公主虽然性情暴烈骄悍，但是此时此刻，衣裙旋转，如花在空中绽放，手如莲花，倒当真如九天仙女一般。容色瞧着倒比长姐大公主还更盛一些。
只可惜这副美人如画翩然起舞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那群小女娘们舞步便错乱了起来，紧接着便如喝醉了一般，你挤我撞，跌落成一团。
眼见五公主摔倒，那群小女娘们惊得白了脸，不顾自身的狼狈慌忙便要去扶，谁曾想，却是越扶越乱。
你的珠钗勾着我的发丝，我的襟步缠着你的衣裙。一时，跌跌撞撞，纠缠不清，当真是狼狈极了。
小越侯越看越乐，几乎要笑出声来。却见三皇子淡淡的看来，顿时收敛了起来。
长公主深觉丢人，率先别过头去，长驸马也颇为的尴尬，只得拿起酒杯以作遮掩；二皇子二皇子妃对视一眼，倒显得无所谓。
太子眼见自家妹妹在众人各色目光中脸色越发的难看窘迫，倒是忘了几日前的争吵，刚想要开口帮忙解围，却被太子妃拽住衣角。
文帝面色也不好看，但到底顾忌着皇后的颜面，因而勉强笑道
文帝“好，无妨无妨，小五也算有心了。有赏，都有赏。”
三公主“就这还算有心。便是毫无舞蹈基础的人用心学个一两个月，跳的也要比这强上许多吧。”
声音虽有所克制。但上座的帝后妃三人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几乎是话音刚落，越妃的目光便向三公主看来。
三公主一看到自家母妃的眼神，顿时歇了奚落的心思，呐呐不敢言。直到越妃移开目光，才如死里逃生般长舒了一口气。
一众儿女，竟无一人真心为皇后贺寿，太子或许说的上用心，但他不了解皇后所需。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公主少商不做评价。用了几番心思？其中又有几番真心实意，他们自己最为清楚。
程少商“陛下，子晟他要献礼。”
少商在凌不疑身旁起身，在他惊讶的的目光中款款来到殿前，盈盈行了一礼，脆声道。
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便集中倒了凌不疑的身上。
文帝显然十分期待自己最为疼爱自豪的养子会送出什么礼物。
五公主便在这时被人搀扶着起身，见众人目光都被凌不疑所吸引，恨恨的看了一眼程少商，转身回到席位。
程少商对于背后传来刀子般的目光只当不知，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为了五公主。她没有那么好的心性，别人几次三番刁难于她，她还能既往不咎。她这么做全是为了皇后。
五公主是皇后的孩子，是长秋宫的人。五公主丢脸，皇后自然颜面无光。
凌不疑无法。只能阔步走到殿前，于程少商跪坐在一起
凌不疑“回陛下，臣与少商为皇后寻得了当年宣太公的旧物，愿皇后得宣太公保佑，事事顺遂。”
翟媪上前将宣老太公之物小心的呈上敬给皇后。
皇后一看到熟悉的字迹，便控制不住的眼泪上涌。
宣后“当年阿父最喜诗文，常将所著之文赠与好友，而非敝帚自珍。是以家中反而未存多少文卷。予以为此生再难见父亲墨宝.......。”
她极力按捺着自己五味杂陈的情绪，可声音里还是透露出微微的哽咽
皇后素来端庄自持，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文帝见此，当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文帝又道“礼物向来在心，不在贵重。子晟有心了。”
宣后“予便知道子晟和少商向来与旁人不同，是真心记挂妾的!”
皇后所言不能细品。
皇后膝下几个孩子，太子面露愧色，二皇子拧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长公主则颇为的不屑。五公主则面露不忿。
文成“母后偏心，怎么就凌子晟和少商真心记挂母后了呢。”
远处传来一道清甜温柔的嗓音，紧接着一个小女娘便俏生生的出现在大殿之上，
那女娘身穿淡色华服，颜色素雅却不失单调，清浅的蓝色反而衬得她越发的秀雅脱俗。
见到她，满朝文武都十分的惊讶。
帝后二人更是红了眼，尤其是宣后，泪水顷刻滑落面颊，翟媪知道她此时激动。
宣后“小六。”
宣后哽咽的唤着小女儿的排行
文成“母后，母后莫哭。”
文成“孩儿原本还想给母后个惊喜，搏母后一笑。怎的孩儿还未送上贺礼，母后便先哭了呢。可不兴这样的～”
程少商压低嗓音问身旁的凌不疑。
程少商“这就是六公主?”
凌不疑“是。”
程少商“瞧上去可比五公主好上太多了。”
凌不疑“你与她不过第一次见面怎就知道她比五公主好上太多。”
凌不疑声音微微含着笑意问程少商。
程少商“因为她像皇后啊。”
程少商理所当然的道。
还有一点程少商没有说的是因为她是除了皇后以外，第二个把她当成独立的一个人。
刚才只有皇后与她提了自己的名。
就像明明是她制的糖，文帝却将她的嘉奖理所当然的赐给凌不疑。
明明凌不疑方才所说是他二人一同寻得宣太公旧物，她也承认，若无凌不疑的兵马权势，她要寻得宣太公的旧物不亚于大海捞针。可她也费了心力。
她也不想在这上面斤斤计较。也明白他们所说的夫妻一体，一荣则荣，一损则损。夫荣妻贵便是对妻子最好的嘉奖和体面。
可被人忽略，甚至抹杀掉自己的心血付出，当真不好受极了，
为什么就一定是夫荣妻贵，而不是彼此成就?
为什么她的肯定，不能还源于自身而要靠另一个人得到?
少商不懂。
凌不疑“你怎么了？"
凌不疑察觉到身边的小女娘似乎又离自己很远，明明之前他还觉得，他们已经在彼此靠近了。
程少商"没什么。”
程少商摇头，将酒卮里的酒一饮而尽。
还想伸手再盛，却被凌不疑制住。
凌不疑“你有心事。”
凌不疑看着她笃定的道。
少商看着他黑亮的眸，俊美的脸，笃定的神情，突然心生一股烦躁。
她将盛酒的器具放下，与凌不疑对视僵持了会儿。突然用力的掰开凌不疑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凌不疑没有设防，一时不慎被她挣脱。
眼见她往外走，便想朝外追去。却被前来敬酒的人团团围住，一时挣脱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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