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人（四）

瑶华击碎面前的石中人，斩断里边的蛇后，心却突然一颤，她若有所感地看向张起灵的方位，便看到，张起灵正抵挡着面前的石中人的攻击，可在他身后，另一个石中人向他逼近，几息之间，就已经是近在咫尺。

瑶华在心里疯狂呐喊，‘张起灵！’

可现实中，她却没有办法发出哪怕一点点的声音，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在张起灵性命攸关之际，自己是会失语的，自己竟然是失语的？

因为失去的恐惧紧紧地捏住了她的心脏，席卷了她的全身。

瑶华此刻恨不能以身替之，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一瞬间的功夫，容不得她施法结印，更容不得她暗掐法诀，她只来得及出现在他身边。

下一刻，瑶华便凭空出现在了张起灵身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那样出现在张起灵背后，为他挡下了极有可能致命的一击。

石中人的手捅入瑶华腹中，可奇怪的是，凡是石中人接触到她血的地方，全都碎成了齑粉，就好像被腐蚀了一般，瑶华用灵力化成的匕首在她受伤的一刻就已经消散，她只能徒手向前推出一掌，虽然她此时已经没什么力气，可那石中人还是向后倒去，一掌之后，瑶华受力也向后退了一步。

张起灵挥开面前的石中人的同时，一道皮肉被破开的声音也传入了他耳中，他的大脑一瞬空白，然后竟突然回想起了盘马曾说过的话，“他和你们在一块，迟早会把你们都害死，尤其是你！”

这句话萦绕在他耳畔，尾音落下的同时，一具躯体靠上了他的后背，然后，无力地向下滑去。

此刻，张起灵什么都不再想了，他飞速转过身，揽住了瑶华，他们一同瘫坐在地，鲜血从她的腹部汩汩地流出。

变故太过突然，张起灵看着瑶华血流如注的样子，他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了，他想要为她止血，可注定无法成功。

流血于神而言，是极有可能致命的，因为神血，便是神息，一息流失，无以为继，经脉无法运转，伤口亦无法愈合，若无外力相助，便只能看着自己全身的血一点点地流干，直至死亡。

所谓神的死亡，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无论她在世时，经历过多少瑰丽的故事，有过多动人的经历，在她死后，这世上，仍不会存有任何关于她的痕迹。

死于时间，亡于人心。

因此，毫无疑问，瑶华是惧怕死亡的，或者说，她惧怕被遗忘，被张起灵遗忘。

瑶华再次睁开眼，便看到，“你……你哭了？”

瑶华费力地抬手，想要抹去他眼中的泪，可惜最终，她还是让那泪坠了下来，滴到了她的指尖，眼泪没有温度，却无端地灼伤了她的手指。

在瑶华的记忆中，张起灵似乎从来都是淡然的，淡然到仿佛他才是昆仑中的神，无悲无喜，无伤无痛。

可他不是冷漠无情的神，而是红尘中的人，也有喜怒哀乐，也会受伤，会疼痛，甚至，会死亡。

可即便是神，也无法改变他人的命运，就像瑶华无法带着年幼的小官脱离苦海，就像这么多年，她只能看着张起灵一遍遍的忘记，一次次的寻找，永远被束缚在天授的轮回中。

所以，即便有瑶华为他挡下这一次攻击，可只要石中人未杀尽，他受伤也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