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玉（三）

“死了?哈哈哈哈哈，死了，凡人可真是幸运，一场轮回，便能开启新的人生，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被困在回忆里?凭什么困在痛苦里的只有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要……我要复活他，我要让他长生，我要让他也和我一样痛苦！”

从一开始听到西王母的声音时，瑶华便觉得她有些不正常，可对方却又一眼认出了自己，这让她有一点犹疑。

瑶华本以为只是时光推移，她有些变了，可现在听到这一番近乎癫狂的话，再看她脸上近乎疯狂的神情，瑶华终于意识到，“你执念成妖，已然堕魔了，你是疯了不成吗?”

“疯了?不错，我便是疯了！你又能如何?”

瑶华召出神谕，“看清楚，你也曾位列神籍，当知，自你被天道惩处的一刻起，就已被剥离神格，从此为待罪之身，而你不思悔改，不入轮回，妄求长生之术，罪在不赦。”

神谕飞向半空，里边的金文一个一个地显现在了西王母面前，这神谕好像突然唤起了西王母的某段记忆似的，她看着面前的字，表情却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任何阻挡我的人，都该死！”

瑶华察觉到不对，匆匆地向张起灵处甩了个结界，便恢复了昆仑时的本元状态。

她召出兵器率先攻向西王母，西王母早已经发狂，两把神兵利器交手，不多时，四周就变得一片狼藉，还好瑶华提前为张起灵和四周布置了结界，否则神力威压之下，这陨玉恐怕也会碎裂。

当年西王母叛逃时，玄女与她一道在昆仑大杀四方，众神合力依旧没能抓住她，其实力可见一斑，但这次，玄女不在，而她似乎也不比那时候了。

想想也是，诸神黄昏后，这天地间灵气稀薄，这里又不是昆仑，并非是适合修炼的灵地，再加上，当年旧伤与这些年耗费的心血，她的战力自然就会大打折扣。

此战激烈，不知道打了有多久，瑶华终于施法困住了西王母，眼见成功困住了她，瑶华施法除去了她身上的魔性，使其灵台清明，这时，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看向瑶华，目光温柔，“想当年，我逃离昆仑时，你还是个孩子，如今，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你又与从前有几分相像呢?”

瑶华曾亲眼见过，西王母曾经为昆仑之主时的风姿，那时她何其高贵清冷，如今却变成了这样，却是为了那样一个人。

瑶华总是不明白，“你昔日为逃脱轮回，大闹昆仑，致使诸神黄昏，不得不隐于世间，而今却自愿困囿于一方天地，值得吗?”

不值得，当然不值得，痴心错付，把自己害到这般境地，即便如今满心后悔，却已然晚了。

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西王母并未回答她，“那个身负麒麟血脉的凡人身上竟有天授的痕迹，他到底是谁?”

瑶华回头看向张起灵，“他是姑姑和一个凡人结合生下的孩子。”

“我记得，白玛熟读律法，恪尽职守，她这样的人竟也会明知故犯吗?”

“我从前也不明白姑姑的选择，但现在终于懂了一些。”

西王母看向瑶华，竟看见她望向那个凡人的目光，那样温柔缱绻，这样的目光，她也曾在镜子里看到过。

瑶华不再多说张起灵的事，而是重新转向西王母，“灵魂桎梏于此，不得解脱，也实在可怜，此间事与你已再无干系，何不放下?”

“放下?谈何容易呢?这么多年，我放不下的早就已经不是他，而是自己的一腔执念，既是执念，又如何放下?”

瑶华一时无言，却又听西王母继续说道，“小瑶儿，我已经是这样了，只希望你不要于那些情爱痴念中损毁自身，最后落得如我一般的下场。”

瑶华看向西王母，明白她意有所指，却只是回答道，“如你所说，若是能轻易放下，便不是爱了，无论如何，他是我心之所向，不管我们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不会后悔，不过还是多谢你，我这就送你入轮回，来生，结一段善缘吧。”

瑶华将神谕抛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咒印之下，一条通道出现，西王母平静地走进去，她对这世间已再无任何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