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师傅，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鹤缈之难得的愣了一下，看向自家的小徒弟。

少女白玉的脸上带了薄红，神色坦然地站在桌前，看到他的目光，有些赫然的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又生生地强忍羞意对上他的目光，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眼中的爱意赤忱热烈，鹤缈之一时之间居然觉得有些心慌。

他垂下了眼帘，继续去磨手中那个还未完工的骰子。

“今日又是和哪个师兄作赌输了？一天到晚不好好修炼，回去将灵泽门规抄个二十遍，明日交给我。”

鹤缈之语气没变，散漫又慵懒，仿佛小徒弟说的不是这有违伦常的话。

鹤缈之已经做好了小徒弟撒娇耍赖不肯认罚的准备。原也不是真的想罚她，不过是想让她长个教训，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已。

然而想象中一哭二闹的耍赖躲懒并没有发生。

少女安静而执拗地站在桌前，咬着下唇，眼中憋了点泪水，始终没留下来。

“并没有与哪位师兄作赌，只是.........”顿了顿，又坚持道，“我喜欢师傅，是我自己的心思。”

鹤缈之觉得头疼，少年人懵懂的好感并不能当做是爱意，他没想到堂堂剑尊有一天要沦落到来给自己的小弟子做心理辅导。

“明妗，你还小，并不能区分情爱，你对我并非你以为的男女之情，只是徒弟对师长的.....情分而已。”

元明妗低了低头，倔强道：“我分得清。师父，我和其他师兄师叔相处，未曾有过想和谁成亲，想和谁过一生的念头。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你，想和你过一辈子，我....”

“住口。”鹤缈之猛然打断了她，眼角眉梢带了些隐约的怒气，“看来是我将你惯坏了，才使得你如今这般六根不净罔顾人伦。自去你师叔处领罚。”

“师父吩咐明妗不敢不从，但明妗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元明妗恭敬地行了礼，安静地离开了。

黑夜中隐约传来少女强忍的抽泣声。

鹤缈之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骰子，赤红的朱砂像是少女被咬红的唇色。

少年人莽撞又懵懂的好感并不能当做爱意。

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手中的骰子便碎成了一堆粉末，被晚风这么一吹，就再无痕迹，只留下一声复杂的叹息。

少女比想象中要更为执拗，且更缠人。每每见面总是以一句“师父，我喜欢你。”开头，也比以往更爱往他跟前凑。鹤缈之无奈，开导了几次也未见效果后终于醒悟到自己从前惯她太过，若是不严厉些恐难以将她导回正途，反倒是会让小徒弟以为经年累月会有改变。

鹤缈之只好端坐在桌前，带着一贯的散漫慵懒，问她，“改吗？”

小弟子也很有骨气，犟道，“不。”

于是鹤缈之也只能一边冷淡地点头说“下去领罚。”一边在小徒弟恭敬地说“是”行礼离开之后捏碎手中的骰子。

第二日，鹤缈之再问她，“改吗？”小徒弟依旧回答他，“不。”鹤缈之依旧冷淡着一张脸让小徒弟下去领罚。

“改吗？”

“不。”

“下去领罚。”

“是。”

这几乎成了师徒俩之间唯一的对话。日复一日，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小徒弟身上的伤就没好过，但仍不肯低头，鹤缈之日益可见的暴躁。

又半月过去了，剑尊表面的淡漠已经维持不住，暴躁的每天都想出去找人打一架发泄，偏还不敢让徒弟发现。

再过了七天，小徒弟没等来，等来了怒气冲冲一脸想要活剐了他的小师妹。

“你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徒弟不想要了说一声，这么罚她是想要做什么？”

鹤缈之平静地受了这一顿劈头盖脸地骂。

“她道心不坚，自该好好反省。”

话音刚落，木沾衣手中的茶杯就冲他脸丢了过来。

“小乖才多大年纪，道心不坚又如何，何况这一辈的弟子里已难有人和她一较高下，你还要怎样？”

鹤缈之轻松躲过，顿了顿，只能强压暴躁，含蓄地道，“她........六根不净。”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不过双十年华，这又有什么稀奇，修真界又不是不许双修，你难道要谁都和你一样清心寡欲吗师兄？”

鹤缈之只能无奈而沉默地看着木沾衣，小弟子执拗地让他心脏肺腑都隐约作痛，他本来还想让小师妹帮忙开导下小弟子。

木沾衣迎着鹤缈之暴躁又无奈的目光，忽然福至心灵，“她……她……难道？”

鹤缈之语重心长，“师妹你同为女子，自当好好开解明妗。”话里话外已然明确表示出了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木沾衣呆了呆，下意识道：“真不愧是我家小乖，有胆色。”

鹤缈之：“............”

真是养个师妹不如狗。

反应过来之后的木沾衣忧心忡忡地走了，第二日，木沾衣的纸鹤穿过妄心阁的结界，向剑尊表达了主人的真情实感——劝不动，没办法，不管了。

鹤缈之简直想将这纸鹤和它主人一起丢出灵泽。

鹤缈之不是没有拒绝过女修，让妄心剑尊冷漠拒绝碎了一捧芳心的女修要真算起来灵泽都未必装得下，但她们都不是他的小弟子，妄心剑尊没办法用那些说辞去对待自己的小徒弟，鹤缈之还未意识到自己在本能地去避免让自己的小弟子伤心。毕竟伤心和难过，是两种意义不同的情感。

鹤缈之未必分辨不清。

徒弟罚是罚不下去了，鹤缈之便再也不问她“改不改”，便只能端着一张淡漠的脸给徒弟放了假去养伤，背地里愁的头发掉了不少。

鹤缈之当然看得见小徒弟嘴角那得意的笑容，于是忧愁里又多了些心慌意乱的暴躁，复杂又微妙。

又三月，缠人的小徒弟突破了金丹，鹤缈之忧愁暴躁之余，又难免觉得自豪，神色间掩盖不住“不愧是我挑中的徒弟”的欣慰得意之色。

正好当时灵泽出了事，小徒弟又突破金丹，也是时候该出去历练了，鹤缈之想了想，便默许了徒弟的出行。他当时想不过是小猫两三只的历练，况且还给了小徒弟一堆保命的符咒药品。

鹤缈之后来无比后悔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