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今天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别整天躺着了，能坐就坐一会，别伤着你自己就行。”顾捷说完走到陈旭扬身边替她掖好被角，她的眼睛没有再看向陈旭扬一眼，但陈旭扬却一直看着她，陈旭扬看见顾捷几次把眼角的泪意憋了回去，她也不忍心拆穿母亲，她知道顾捷不想在她面前哭，因为顾捷舍不得让她再经生死却又不想让她违背自己的理想。

顾捷直起身看了陈旭扬一眼“早点睡吧，我和你爸今晚还有工作，我们俩就不陪你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叫护士。”

陈旭扬点点头，在爸妈走到病房门口时，她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爸，妈，对不起。”陈韬、顾捷闻言止步回过头，陈旭扬默默从被子里抽出右手向爸妈敬下一个军礼，那不是女儿对父母的礼仪，而是两代军人的责任传承。

陈韬顾捷抬手回礼后，顾捷先一步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陈韬吸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先好好养伤，我跟你妈妈有空就过来陪你。”

“爸，您一会去看看我妈，还有沈叔叔他们还好吗？”十三年里，陈旭扬心里有对父母的愧疚，但相比沈庆波，她至少还算幸运，对于生死他们是战友理解高于情感，但对于家人，无论他们为谁而战，无论他们是谁，那种阴阳两隔的感觉是永生的痛，更何况在陈旭扬最后一次看见沈庆波的时候，沈庆波的身体状况就已经很差了，那一幕，陈旭扬到现在，一点都忘不了。也正是因为那些，她见过战友的伤，听过战友至死不悔的忠诚，才让她更加觉得置身黑暗是有意义的。

陈韬垂了垂眉“老沈他们接到消息当天去了云南，回来的时候头发都白完了，回来以后院里就直接安排他们去休假了，听说那段日子亦辰一直陪着呢，最近几天看着好像好多了。”陈韬看着陈旭扬眼里渐渐沉下去“行了，走都走了就别想了，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去看看他吧，现在你就先好好把你自己的伤养好。睡吧，别想了，你们难得休息一次，让自己歇会吧。庆波和你没什么区别，我知道你比我们更想的通。”说完也开门走了出去。

陈旭扬知道母亲口中的有病人只不过是他们的借口，他们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掉泪，他们不想让儿女成什么英雄，但不愿意让儿女为了他们的不舍而舍弃那份信仰，这也正是陈旭扬认为一直有愧于父母的原因之一。

然而陈旭扬不知道的是，在顾捷离开病房回到自己诊室后，她曾打开水龙头抱头痛哭过一次，她能理解陈旭扬不离开的原因，却忘不了陈旭扬身上纱布下的那些伤口，她不知道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对于这个在儿时连磕出瘀青都要嗷嗷几天的孩子来讲都是怎么抗过来的，还有她的阑尾，无麻醉的情况下硬生生被别人划开肚皮割下那么一截，她不认为那是陈旭扬能够承受的了的。

不一会诊室外传来敲门声，她用凉水洗了把脸，轻了轻嗓子，深深的吸了口气打开诊室门，一见是丈夫果断转身背过去。陈韬进了诊室锁上门，顾捷两手撑桌低着头，陈韬接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顾捷坐下忽然就绷不住了，她剧烈颤抖着看向丈夫，哭腔道“我不想让她去，我真的不想让她去，可我们不能拦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丈夫“老陈，是咱俩对不起扬扬。”

陈韬紧紧抱住顾捷“扬扬心里都明白，她都懂。她有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