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刘亚男的不安，一方面来自于战友的牺牲，这十几年她确实见过太多生死，但从没有过一次她能做到如表面那般冷漠。另一方面则是来自陈旭扬，陈旭扬虽枪决过死刑犯，但一个是死有余辜的人，另一个是虽不相识却能称为战友的人，或是被迫营生的普通人，这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刘亚男将颜色偏深的墨镜挂在了陈旭扬的鼻梁上，自己则拿走了颜色偏淡的一副，她们跟胡伟坐上同一辆车，到了一片种满罂粟的罂粟田边停了下来，三人一同走下车，陈旭扬绕过车身走到刘亚男身边，刘亚男摘下墨镜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戴回去，陈旭扬不确定意思但知道她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胡伟的小弟走入罂粟田对面的小楼里，没过多久，一对青年夫妇和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跟着他走了出来。

“伟哥”青年男子向胡伟深深鞠了一躬，胡伟大笑着抬手拍在男人肩上，抬脚到两个孩子的地方，挨个捏了捏小孩的脸。忽然他从腰间拔出收枪，嘭嘭两声枪响，两个孩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刘亚男喊了胡伟一声，但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女人大哭着扑向孩子，男子被胡伟的小弟按跪在地，胡伟则踩在男人的肩膀上。

陈旭扬被眼前这一幕镇住，她呆呆的看着地上两个孩子的血迹，刘亚男察觉了她的异样，看似无意的走了两步挡住小孩的遗体，陈旭扬回过神来，她那时明白了刘亚男的提醒，她蹙着眉看向胡伟。

胡伟正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里的枪“庞彬，你让我好失望。你跟了我哥两年跟了我四年，我们待你不薄吧？让你帮我种种罂粟，我为你保障你老婆、孩子的生活，可你呢？想方设法跟我身边的人套近乎，把我的货公然交给警察”

叫庞彬的男子很害怕但也还算冷静，他循着妻子的哭声看了看倒在血泊里的孩子，挣扎两下有些吃力的带着哭腔开口“伟，伟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伟饶有兴趣的将枪口在庞彬肩上重重的敲了两下“哦？那我换种问法，你是什么人？或者再直接点，你是警察对吧，中国警察？”他走到扔在痛哭的女人身边，枪口顶在女人的太阳穴上“她也是，对吧”

庞彬明显一愣，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女人眼里闪着泪光没有说话也没有求饶，“伟哥，我们不是警察，我们真的不是警察！！”庞彬依然一遍遍重复喊着。

刘亚男听完胡伟极其肯定的询问，摘下了墨镜直直的盯着陈旭扬，陈旭扬看懂了刘亚男眼神中的警示含义，她偏过头揉了揉鼻尖，平静下心神后回看了刘亚男一眼又看向胡伟。

胡伟冷笑扣下扳机，女人的鲜血喷溅在胡伟脸上，胡伟随意抹了一把，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的血渍，男人嘶吼挣扎着“啊…伟哥！伟哥！！我们真的不是警察，伟哥。“他哭声大作，重复的却还只是那两句话，他无数次重复着。

这是他最后的忠诚，刘亚男和陈旭扬明白，到现在，这个叫庞彬的男人已经彻底没了退路。

庞彬的头被胡伟的小弟死死摁在了地上，“带回去，慢慢玩”。男子被两个小弟架了起来，忽然开始剧烈挣扎，眼看就要挣脱时陈旭扬忽然摸出手枪连连扣下扳机，男子身形一顿瘫软在地。

深黑色的墨镜足以遮挡了陈旭扬的表情，胡伟蹲下身探了探男人的鼻息站起，摊了摊手“完了，全完了，没意义了”陈旭扬手上有他在金三角赚钱的命脉，胡伟自然不愿断了自己赚钱的门路，他走到陈旭扬身边，抬手拍了拍陈旭扬的脸将手上的部分血渍抹了过去，他颇有耐心的说“旭扬啊，中国警察，他们活着，比死了有价值，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说完大步朝车走去。

刘亚男走到陈旭扬身边打开一包湿巾，替她擦去了脸上的血渍，自然也包括墨镜下已封藏不住的泪水，二人什么都没有说，擦过后刘亚男扶着陈旭扬的后颈转过身，挂上墨镜坐车回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