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祝东篱的这句话不像是问句，反倒更像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暗十七被祝东篱问的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心想这人思维还真是跳脱，刚才人多的时候不担心自己的生命，现在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反倒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暗十七回神，正对上祝东篱真挚的目光，一双大大的眸子黑亮黑亮，眼角微微下垂，祝东篱本没什么情绪，但看在暗十七眼里，就多了那么几分委屈的意味。

暗十七被祝东篱看得浑身不自在，侧身偏过头，避开了祝东篱的目光：“干......干什么这样问......”

祝东篱见暗十七是真的没有想向自己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几步，走到一个正对着他们的大柜子前面，停了下来，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弄出了嘻嘻索索的声音。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暗十七第一次觉得安静，也能让他如此的局促不安，可是安静对于他们暗卫来说，明明是最习以为常的才对吧。

静了许久，祝东篱终于停止了翻找，直起身，站定，又认认真真的对暗十七说：“因为我......嗯.......本宫这里不常有人来的，即使是有，也是想要杀本宫的人，就算是他暂时不想杀我，日后必然也会想要杀我的。”

祝东篱这里好像真的很少有客人会来，他连对自己的称呼，都不是很熟悉。

说完，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暗十七，继续很谨慎的又走向另一个位置偏一些的柜子，有翻找起什么来。

暗十七被祝东篱一系列动作搞得有些头晕眼花，他不能理解怎么有人能做点什么事情如此之慢，也不能理解祝东篱是怎么能以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自己惨淡的人生的。

其实还好，但暗十七看着看着，就觉得祝东篱努力又认真翻找的背影，有些许的蠢笨，他逐渐不耐烦起来，大步向前，想要帮着祝东篱一起找。

暗十七刚想问祝东篱在找什么，就被春桃的开门声打断了。春桃一进门，就见暗十七正大步靠近祝东篱，原恩画面挺正常的，但配上暗十七的这身打扮，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暗十七像大尾巴狼，就是没安好心。

春桃哐的一声，把水盆放到盆架上，动作虽大，手却极稳，盆中的水少说也有小半盆，她愣是没让一滴水漏出来。

暗十七在接收到春桃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后，摸了摸鼻子，讪讪的躲到一边，有些心虚......心......心虚？他暗十七做事虽不光明但也算是磊落，怎么会曾有过心虚的感觉，气死他了。

春桃看着大柜子前努力的小身影，暗暗叹了口气，悄悄上前，再靠近的同时还故意咳嗽了两声，轻轻拍了拍祝东篱的肩膀。

“殿下。”

祝东篱好像还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了一下，见来人是春桃，才缓过神来，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叹一口气。

春桃对着祝东篱笑笑，语气虽然无奈但很温柔：“殿下在找什么？”

“找治伤的药。”祝东篱还是眼角微微向下的那副表情。

也许祝东篱并没有，但在暗十七看来，祝东篱就是在委屈，向春桃诉说自己“没有找到伤药”的苦。

这便是那个怪厌恨里，暴虐无常的，坐在高高的王位之上的，帝王的儿子？还是太子？

祝东篱要不是皇帝的唯一一个儿子，他要是能当上太子，暗十七都得觉得皇帝的脑袋是小时候骑马没注意，被甩下马背，又被受惊的马儿给踹了一脚。

暗十七瞬间很同情皇帝，就算是普通人家，有这么个脑袋不是很灵光，行动异常缓慢的儿子，也是一件不小的糟心事吧。

春桃了然，转身走到祝东篱床榻边上的一个矮橱柜旁，一边责怪着祝东篱又忘记了自己叮嘱他的话“药品都放在离他床榻最近的地方”，一边轻车熟路的拿出一瓶上伤药，递给祝东篱。

幸亏祝东篱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做事麻利，又对祝东篱尽心尽力，不然的话，就这看着比冷宫，还要冷宫的东宫，暗十七真的怀疑祝东篱只靠自己能不能活的下来。

祝东篱被人在心里嫌弃了个遍却还是一手捧着伤药，一手拿着绷带，吩咐了春桃下去休息，走向暗十七，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示意暗十七道：“坐。”

暗十七眼皮直跳，心说这人是真的心大，虽说自己是真的不会伤害他，甚至碍于职责还一定要保护这个呆呆的大狸猫，但但凡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他暗十七，真如祝东篱所说，是个不怀好意的，那祝东篱的小命儿不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见暗十七看着自己许久未动，祝东篱有些委屈，他看着暗十七眨巴眨巴眼，又使出了刚刚求春桃办事的那一套。

暗十七有心让祝东篱长长教训，不然就他这个脑子，迟早有一天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暗十七于是故意不看祝东篱的眼睛，别过头去和祝东篱暗暗较劲，心说小爷我今天还就不听你的了。

“不坐么？”祝东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崇拜，暗十七纳闷，但很快他就纳闷不出来了。

祝东篱拉过暗十七的手，用胳膊夹住，另一只手拿着药瓶，就那么垂直翻转过来，顷刻间，瓶子里的药粉，全部倒了出来。

不过幸好祝东篱的势头虽然猛，但准头可不怎么好，大半的伤药全洒在了地上，暗十七叹了口气。

暗十七自诩天生神力，武功精湛，有没有痛觉，否则就祝东篱这用伤药杀人的手法，估计暗十七已经被疼的再一次跳上房梁了。

感叹过后，又听祝东篱缓缓说道：“不......不疼的吗？”

这人还真是......暗十七已经不想评价了，他扶额，咬着牙，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你说呢！”

不得不说，祝东篱长得确实好看，后沈散发出来的气质天然就让暗十七有种保护欲，试想，要是没有这层保护欲在，即使是祝东篱贵为原国唯一皇位继承人，也免不了被暗十七的暗刀剜下几块血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