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后退

　　云倾月真的在冰火两仪眼多留了几日。

　　她除了陪独孤雁修炼就是和独孤博喝酒追忆青春，喝到兴头的时候，谈起两人初见，半醉不醉的云倾月羞耻得把酒壶一丢埋头不敢看独孤博。“你已经忘了我那时说的话了吧？一定忘了对吧？”

　　独孤博坏得很，非要吐字优雅地重复一遍云倾月当年的话：“‘我要你，碧磷蛇皇永远为我所有’，只字不差。”

　　云倾月欲哭无泪：“我是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话了，你当时又小又可怜整天被欺负我能图你什么，图你身子吗？”

　　独孤博唇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潋滟笑意：“怎么不行呢？”

　　云倾月下巴搁在胳膊上，懵懵的没反应过来：“啊？”

　　独孤博越过桌子靠近她，两人距离猝不及防地缩短，呼出的气息登时暧昧交融，带着丝丝好闻的酒香逐渐升温。他俯下身，附在云倾月耳边缱绻细语，嗓音低沉悦耳：“你可以图我身子，我允许了。”

　　云倾月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一本正经地摸摸独孤博的发顶，严肃道：“小博，你怎么背着我学坏了？是不是古榕带你去逛柳巷了？”

　　独孤博：“……”

　　他不想听云倾月提其他男人的名字，又不想让她把这个话题随便略过去，只好不着痕迹地灌了云倾月几壶秘制的七日醉，待她彻底醉了，靠着她肩头软下声音道：“姐姐……”

　　他清楚地知道，云倾月很喜欢听他叫姐姐，尽管她一次也没有明说过。

　　云倾月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怀疑自己的酒量有这么差吗。“怎么了？”

　　“姐姐有喜欢的人吗？”

　　独孤博漫不经心地捻起云倾月一缕柔顺的长发，颜色白得一如她这个人一样像清冷的雪，而这抹新雪正在自己手里慢慢融化。

　　他问出口了，却不在意云倾月的回答，寻到她的一只手，温柔缠绵地嵌入她的指缝，终于如愿以偿地与他的阿云十指相扣。

　　酒精极大地麻痹了云倾月的感官。她乖巧地任他动作，于是独孤博得以轻轻把她推倒在榻上，两人发丝密不可分地交缠，眼中倒映着彼此，赫然一幅亲密眷侣的模样。

　　独孤博呼吸间都是云倾月身上百转千回的玫瑰香味，馥郁甜香像小勾子一样轻挠着他的心尖，着实考验人的自制力。他把脸埋进云倾月小巧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喉咙发紧，声音哑得厉害。

　　“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喜欢我吗？”

　　云倾月使劲眨着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可太费劲了，世界好像被套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大泡泡里，迷幻的光影交迭闪烁，她干脆懒得动脑，昏昏沉沉地抚摸那人的头，呢喃道：“随你喜欢。”

　　独孤博眼眶红了，抬头亲了口她的脸颊，闷声道：“姐姐不许反悔。”

　　云倾月胡乱揉揉他的脑袋，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又薅了一把：“乖了，睡觉。”

　　***

　　云倾月刚醒就感觉头疼得要裂开了，记忆只停留在昨夜她和独孤博喝酒，之后发生的事却是半点印象也无。但她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从她枕边暖炉般散发热意的热源就可见一斑——

　　她病恹恹地扶着额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向下一看，腰间被男人的手执拗搂着，随着她起身滑落些许，但仍松松垮垮地不让她离开。

　　再一扭头，跟自己同床而眠的人，不是独孤博又是谁？

　　云倾月闭了闭眼，浑身如坠冰窟。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他们两个还都穿着衣服。

　　眼看独孤博也有醒来的迹象，她没有犹豫，魂环闪过一瞬，竟是用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催眠类武魂，连身为封号斗罗的独孤博都抵抗不了它的致幻性。云倾月身形有点不稳，她深呼吸，等头痛稍微缓解，下了床径直去找昨天喝的七日醉。

　　酒壶散落一地，她找到自己喝过的，再次切换出一个植物武魂。叶子探入酒壶，接触到剩余的酒液，直接由绿变黑，这酒的问题不言而喻。

　　云倾月心中有了结论，她不愿相信，可事实容不得她逃避。

　　独孤博，给她下了毒。

　　她整了整衣裳，快步走出寝殿。幸亏昨晚是独孤博来找的她，独孤雁站在门口，和独孤博如出一辙的碧绿色眼眸欢欢喜喜地看向她，先喊了声“师父早”，又问道：“师父看见我爷爷了吗？”

　　云倾月无颜面对她，敛眸道：“没有。估计是去冰火两仪眼里采药草了。”

　　独孤雁对此一无所知，抱着云倾月的手臂不舍地同她告别：“天斗皇家学院今天开学，秦明老师说迟到就罚扫宿舍，我不能陪师父了。”

　　云倾月本来想说等雁雁下次放假师父还来找你，想到独孤博，张了张口，没能说出来，转而抱了独孤雁一下：“去吧。替师父看好玉天恒别让他惹事。”

　　“嗯！师父放心！玉天恒打不过我。”独孤雁活泼地跑远了。云倾月注视着她的身影，几不可察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犹如昙花一现，很快地便消逝了。

　　孩子是好孩子，天资聪颖、品行端正，令人怜爱极了，就是她爷爷真不是个好东西。

　　独孤博寻出来时，云倾月坐在屋顶上，心不在焉地握着七日醉的酒壶端详。他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试探性地道：“阿云？”

　　云倾月移目，淡漠视线落在他身上，语调无波无澜，冰一般的冷寂：“你在酒里下毒了。”

　　独孤博知道事情败露，抿抿唇，沉默不语。

　　“区区七日醉不至于让我晕到这种程度。”她提着空空如也的酒壶，情绪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手紧紧攥着壶耳，因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真是大手笔啊，独孤博。连最上等的幻蝶花毒都拿出来了。”

　　幻蝶花毒，其毒诡异，可使中毒者在五个时辰内身体软绵无法反抗，配合烈酒更是可以模糊意识任人宰割。毒入肺腑不留一丝痕迹，凡封号斗罗以下，无法免疫。

　　云倾月不知道何以继续他们之间的关系，木然地把酒壶掷到地上任它迸成七零八落的碎片，清脆的玉碎声在林间突兀地响起一刹。她似是倦了，屈膝倚在飞檐上，无力地扯起嘴角，苍白脸庞露出一个嘲谑的笑：“独孤博，我搞不懂你。”

　　“我可曾苛待过雁雁？还是我蓝电霸王宗与你有过血海深仇？”云倾月说，“如果有，你告诉我，我可以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若你还不甘心，好啊，我把这条命送你。”

　　“但你这样算什么意思？”

　　云倾月眼尾通红，心口针扎一样的疼。幻蝶花毒催化了她的旧伤，她能撑着不吐血和独孤博说话完全是因为她强行把郁结的魂力以寒气冰封于心脏。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她痛得剜心刻骨，仍要撑着一字一句不知道在刺独孤博还是刺她自己。

　　“给我下毒，是想毁我清白，让世人都骂我败坏上三宗门风？是想让我回宗时，被玉元震以伤风败俗之名再关回霜凝宫？”

　　“不是，阿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听。”云倾月打断他，独孤博在她眼里甚至连失望和愤怒也看不到了，那里面空余冰冷的寂静。“你放心。雁雁还是我的弟子，我对她还是会如往常一样。其他的，我不想多纠结了。”

　　这根本不是独孤博想要的结果，但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原是他高看了自己，痴心妄想云倾月对他哪怕有一分绮念，独孤博都能留住她。

　　可她没有。

　　她真的只把自己当弟弟看，现在连弟弟也不是了。

　　***

　　“稀奇，真是稀奇。”

　　潇洒青年一身金蟒赤纹黑袍，如墨乌发用红绳扎起一个高马尾，围着云倾月一边转圈一边啧啧称奇。“出云阁的混世大魔王云倾月，竟然也有为情所伤的一天。”

云倾月拭去唇边血丝，冷冷擡眸。“能治治不能治滚。”

“哎呀，不就调侃你一句嘛。”青年撇撇嘴，武魂圣雪冰魄莲显现手中，一枚形状优美的花瓣翩翩落下，融入云倾月的身体。她紊乱的魂力顿时平复下来，唇瓣也恢复了几许血色，经脉内残余的幻蝶花毒烟消云散。

云倾月长舒一口气，活动着手腕，冷声道：“你要什么？”

圣雪冰魄莲，在植物系武魂中拥有帝王级的品阶，可解百毒、医百病，治疗能力无人能及。奈何跟了谢星池这么不靠谱的主人，每次使用治愈能力，必然要从别人那收取报酬。

青年——出云阁排行老三的谢星池，眼珠一转，拨弄着圣雪冰魄莲朦胧透滢的叶片，狡黠地笑道：“想要阿巳快些封号可以吗？”

云倾月看着他。

谢星池故作为难地耸耸肩：“你一直卡在89级，终究不是办法。阁主大人已经着手寻找百万年魂兽了，他平日最是宠你，小师妹可不能不领他的情啊。”

云倾月把他当空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扔下一句话：“我会考虑。”

谢星池朝她玲珑有致的背影吹了声口哨：“阿巳一路走好。”

她的三师兄人是轻浮了些，只要出手，武魂功效无可挑剔。云倾月如此想着，感到身子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除却那处顽固不化的旧伤，她的实力暂时回到了正常水平。

至于封号，她当然不是因为单纯的想不到封号才不突破。她该死的武魂对第九魂环要求极为苛刻，除非找到一只适配的百万年魂兽，否则云倾月就算有心突破也进不了90级。

云倾月算了算时间，在冰火两仪眼停留的这些时日没有耽搁她的大体计划，更何况还拿到了仙品的霓羽凤凰兰。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九龙赤金攒珠环，迢迢望着伫立在天际线末端金碧辉煌的宫殿。

那是所有人公认的圣地，是每个魂师做梦也想踏进去的至高无上的场所。从前还只是名不经传的小组织，现在已然发展成大陆最强大的权力中心，封号斗罗数量更是遥遥领先其他所有宗门。

武魂殿主殿所在地，武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