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白玉川南宫蝶-莲花争霸）悲篇：恨错难返 中

可是，她眼前，哪有那样一座雅致的庄院呢。眼前只是平坦的一片草地而已，不远处有河流蜿蜒而下，与梦中的一模一样。可是，其他景致都没有变，唯独是，那座庄院没有。小蝶不死心地问过路过的行人，打听那座庄院。

可是，路人告诉她，这里从来也没有庄院出现过。这里更不会有人居住，那只是一片草地而已，哪能住人呢。是真的，那只是一场美梦而已，小蝶终于不得不相信了，这残酷的事实。

他不在了，早不在这个世上了。爹爹也死了，大哥走了，不知道何年会回来看她。她也不再是南宫世家的小姐，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而已。认清了现实，小蝶也没有回去找沈冲。她把梦中，走过的地方，一一走了一遍。

可惜的是，只有她孤身一人，身侧根本没有那位白衣公子相陪。她也没有那么可爱的儿女，她的身子在多年前伤了，不会再有孩子了。

后来，她又把她昔日和白玉川，或者和爹、大哥一起走过的地方，也走了一遍。可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心境了，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的果子可吃。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一遍的，小蝶苦笑不已，看着眼前似是而非的景色，她苦涩地笑了起来。

而她，也不再是昔日那个养在深闺，没有吃过苦头的，娇美女子。现在的她，容颜憔悴，亦苍老了几分。一双纤纤玉手，如今粗糙不堪，全是这些年的艰苦留下的痕迹。

沈冲对她，其实不错，即使她不能生孩子，他对她，也一样体贴照顾。要不是他在，她的日子，肯定会更苦。可是，眼前的一切跟昔日相比，却是天差地远。为何当年，她会那么天真，向往这样的日子呢。如果，她不任性地，一定要离开南宫世家，隐居桃源；

如果，她不是一意孤行地要远离那个人，恨着那个人；如果他还在这个世上，即使南宫世家不在了，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可是，一切都不可能，回去了，不会回到过去了。小蝶眼中，一片黯然之色，再无一丝光亮。她走遍了所有，有回忆的地方。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地方，南宫世家的所在地。那是她过去，十多年所住的家。只是，眼前的残垣断壁，蛛网遍布，荒无人烟。

无一不告诉她，昔日如此辉煌富贵的南宫世家，已经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破瓦断壁，和一些杂草野花。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过来了。

是啊，当年他为了报仇，以一己之力，毁了南宫世家。后来，他又杀了爹爹，他也死了。只剩下大哥和她，还有沈冲。他们哪有力量，把南宫世家重建起来呢。再后来，连大哥也走了，大哥往后几年中，只回来两趟，来看望她而已。

距离上一次兄妹相见，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小蝶慢慢走了进去，这里有太多，他们的回忆了。他们三个，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小蝶眼前浮现出，她第一次看到白玉川的情景。那时候，白玉川十三岁，她才九岁。从一看到他，小蝶就喜欢他，一个白净斯文的小哥哥。

对她，也是温柔体贴，照顾周到。不像她那个粗鲁的大哥，心思粗得可以和院中那棵大树相比。怎么会细心地照顾她这个亲妹妹呢。

再说了，大哥一向爱武，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可是，自从白玉川来了之后，小蝶就没那么寂寞了。而且，他对她很温柔，很体贴，很能洞察她的小心思。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只要她多看两眼，白玉川就会立即送到她面前来。

比起自家那个粗鲁不堪的大哥，这个小哥哥，不知好了多少。小蝶那几年里，真的将他当成亲哥哥看待的。而且，他很有习武的天赋，短短几年，就赶上了大哥的武功。再后来，他也忙碌了起来，爹爹不断派任务给他，他经常不在南宫世家。

他们见面的时候，也少了许多。可是，只要他一回来，第一个来见的人，肯定是她。而且，有时候，他还会带一些小玩意给她，讨她欢喜。

小蝶站在那里，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再看着她眼前的断壁残墙，不由地一滴泪水落下。慢慢地，她从小声抽泣，到大哭了起来。不过，她担心召来陌生人窥探，所以不敢哭得太大声。小蝶在墙边蹲下身来，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自己，将脸埋入双膝之中。

如今，即使哭泣，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没有人护着她了，她再痛苦，也不会有人安慰她了。那个心疼她入骨的男人，早不在这个世上了。

如果他在，怎忍看到她哭得那样伤心呢；如果他在，她不会过得如此辛苦酸涩；如果他在，南宫世家也还在，爹爹与大哥都在，她还是那个不用为吃穿发愁的小姐。她越哭，越觉得压抑不住，快涌上喉咙的伤心与委屈。

她蜷缩在那里，宛若一只受伤被抛弃的小兽，在那里无助地哭泣着。一直到，一个声音在她上方响起，伴随着一声长叹。

“你果然在这里，小蝶。”

小蝶听到声音，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正是沈冲。他找到她了，小蝶却不知，如何面对他，只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安静地看着他。

沈冲迎上她的目光，“小蝶，你是，想老爷子了吗？”他以为，她回到了南宫世家，定然是想念父亲了。这里，毕竟曾经是她的家。可是，他刚才到的时候，分明在呜咽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白玉川，一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仇人。

不止是他伤害身边的人，杀了他的好兄弟，秋大姐，还有，他强迫了小蝶。甚至在后来，他们刚成亲的时候，给小蝶下了毒。也为此，小蝶后来，即使解了毒，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他们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更别说他化身段素素的时候，还想将小蝶抢回去。

沈冲是恨白玉川的，他原以为，小蝶也是这样恨他的。毕竟，白玉川曾经那样伤害了小蝶，又杀了她的父亲，毁了她的家。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小蝶会突然离开他，而且回到了这里。如果没有听到那一声断断续续的，白玉川三个字，他可以欺骗自己。小蝶只是思念父亲，相信她昔日的家了，才会回到这里。可是，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白玉川，她在唤这个名字。

而且，呼唤的同时，她哭得那样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如果换成以往，他早就心疼不已，上前安慰她了。可是如今，他却挪动不了双脚了。

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小蝶忽然恍惚地想起，她刚才在哭泣的时候，似乎唤过一个名字。他是不是，听到了呢。她慢慢站起身来，只是双腿蹲久了，有些麻，她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两下。她连忙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而眼前的人，没有来扶她。

小蝶不得不怀疑，他是听到了，白玉川的名字。沈冲这是，生气了吗？毕竟，她现在是他的妻子，却在呼唤另一个男人。

“我是......”小蝶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就被沈冲打断了。

沈冲深呼吸了一下，才道：“小蝶，我想问你，在你心里，我和白玉川，到底算什么？”以前他一直觉得，他是小蝶爱的人，是她的夫君。而白玉川，只是一个伤害过她，让她恨极的人。可是，现在他却，不敢确定了。在小蝶心里，真的是这样的吗？

也许，是他想错了，从头开始，都错了。他勉强维持着平静，面色如常地看着小蝶，等着她的回答。可惜的是，他的心里，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平静。一直是忐忑不安的，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不敢稍有转移。就怕错漏了她的目光转换，误会了她的意思。

而小蝶沉默了片刻，一直微低着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探视。其实，她是可以撒谎骗他的。比如，她为了安抚他，可以说是，她爱的人一直是他。刚才会提及白玉川，不过是因为，回到南宫世家，偶尔想到了白玉川而已。毕竟，白玉川陪伴了她十多年。

虽然他伤害过自己，她应该恨他的。可是，毕竟过去十多年中，他也一直在照顾她，保护她。她偶尔想到他时，呼唤了一下他的名字，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或者，因为恨他，提到他，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小蝶完全可以这样骗沈冲，把这件事情这样敷衍过去。

想必他也不会再深究，小蝶对沈冲，还是有点了解他的性情脾气的。而且现在的她，需要沈冲照顾她，保护她。毕竟她身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唯一剩下的亲人，只有大哥南宫剑，可是他远走他乡，根本不在她身边。而且，她也不可能一直跟在大哥身边过日子的。

毕竟，她已经出嫁了。而且，今时不比往日，况且大哥还未必会比沈冲更能照顾她。小蝶都明白，此时此刻，她应该如何应付沈冲的。说点甜言蜜语，安抚住他的心。只要是她说的，沈冲会相信她的。可是，那句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话已至喉咙口，却被她数次咽了下去。小蝶的神情有些难看，也不敢抬头去看沈冲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她的沉默以对，沈冲已经明白了什么。如今，她连假话，也不屑与他说了吗？难道，他心中的猜测，是真的。小蝶对白玉川的感情，根本不是他以往以为的那样。

或许，她是恨白玉川的，但是同时，她对他，也难以忘怀。白玉川不仅是小蝶第一个男人，也是伤她最深的人，杀了她的父亲，毁了她的家。可是，不能否认的是，白玉川爱小蝶，那片深情任谁也不能否认了去。否则，当年，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的白玉川，怎么可能死在小蝶手上。

当年那一战，若不是小蝶偷袭成功，一剑将他捅成重伤，他们怎么会有机可趁，趁机杀了他。如果小蝶不出手，他和南宫剑，也一样逃不了一死的。所以，与其说，是他和南宫剑联手杀了白玉川，不如说他是死在小蝶手上的。

即使被小蝶一剑捅成重伤，白玉川也不舍得伤她一丝一毫。否则，他当时反手一掌，打在小蝶身上的话，小蝶必死无疑。毕竟白玉川当时的功力，无人能及，他们几人联手，与他相差也甚远。可是，白玉川回神那一刹那，望向小蝶的目光中，只有伤痛与哀怨，却没有责怪或者恨。

沈冲看在眼里，也不得不承认，白玉川无论做了什么，对小蝶却是痴情一片的。换成是他，最爱的人，伤他至深，他也不敢说，自己不会恨她。哪怕只恨她一点点，所以沈冲对于这一点，是佩服白玉川的。他看在了眼里，小蝶未必看不到。

如果她看到了，恐怕这一生一世，她都忘不了白玉川吧。无论是因为爱，还是恨，白玉川对小蝶来说，都是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恨，会慢慢消散，越来越少。那么，白玉川昔日对小蝶的用情至深，陪伴她十几年，难免小蝶再回想起来时，会思念他。慢慢地，思念与日增多，到时候，对他是什么感情，恐怕就不好说了。沈冲越想越心惊，看着小蝶的眼神，复杂晦暗。

小蝶的沉默与回避，更加让他心里没底了起来。又过了一会，沈冲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逼近了小蝶。“小蝶，你对他是不是？”

小蝶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没有，我没有，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一再地提起他来呢？”她的目光有些慌乱，语气急促，她说的话，更加像是在掩饰什么。而且，她没有真正地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话，只是在逃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