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冯绍民天香-新女驸马）三、抚琴一夜

新婚之夜就这样过去了，待他们梳洗完毕，才知道榜眼李兆廷和丞相之女刘倩来拜访了。李兆廷见冯绍民与素贞如此相似，他一直在心里有个猜测。他觉得，冯绍民可能就是素贞，只是他没有证据而已，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罢了。

因此，才会在今日这么早，就携妻刘倩来公主府了。可是，新房之中如此大的动静，饶是他们在不远处的庭院之中也听到了一些。于是，他们便走了过来，一来到门口就看到一众婢女在那里窃窃私语着。他们凑得近了，也听到一些。

无非是在说，驸马与公主如何亲热等等。比如那两个天香公主的近身婢女，杏儿与桃儿姑娘小声说得最厉害。而且，两女皆是脸上飞红的羞怯模样，眼中却在发亮。刘倩与李兆廷两人，也是在昨天成的亲。可是，他心有所属，对昔日爱人念念不忘。

刘倩自然不会勉强他，于是，他们两人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至于公主这一边，本以为他们两人也是不情愿的，昨夜也极有可能如他们一般。可是听门口这几个婢女的话，看来这刁蛮公主还是被温文尔雅的驸马爷给降住了。

不然，她们也不会说得如此暧昧亲密。好一会，驸马冯绍民才匆匆从新房里出来了。她此刻换上了一袭白色的锦服，向他们缓步而来。“原来是李兄，嫂夫人，绍民来迟，实在是失礼，让你们久等了。”绍素贞再看到李兆廷时，心里一片平静如水。

如今，她对李兆廷已经是，对朋友故交一般。在前生，李兆廷也已经清楚她的心意，愿意成全于她。尽管现在的他，还未明白，还在惦记着她。不过，冯素贞心中已有决断。她如今心中只有天香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至于兆廷，冯素贞决定找个机会与他说清楚，让他彻底死心。他应该好好珍惜刘倩的，前生刘倩为救她而死，今世她一定得撮合了他们在一起。不再让刘倩再无辜枉死，特别是为她牺牲生命。

也许是因为前生之事，如今冯素贞再看到刘倩，总是有些愧疚想要补偿于她。她知道，刘倩对兆廷的一片深情，所以成全他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补偿之法。其实后来的兆廷，心中也明白了，刘倩已在他心中。只是，他一直对过去，对自己放不下而已。

冯素贞看着他们，李兆廷上前，“李兆廷拜见驸马。”

冯素贞看向刘倩，回了一句，“嫂夫人，让你久等了，绍民多有怠慢。”

刘倩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丈夫，“没关系的。”话音未落，她就为李兆廷简单整理了一下前襟。冯素贞看着他们，心中再无前生此时的微微心酸。恰逢这时，天香从屋里出来了，她还是一袭淡黄色的衣裙，也没有梳妇人发髻。

还是如未出嫁前一般，她走了过来，来到了冯素贞身旁。“哎，看样子，你们两个挺恩爱的嘛？”她这话是对刘倩他们说的。

这时，李兆廷向天香拱了拱手，道：“公主，刘小姐知书达理，而且非常的善良。作为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好妻子，是我莫大的幸福。”说话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刘倩一眼，刘倩则微微羞涩地低下了头去。

这时，天香如前生一般，说了同样的话。“驸马，你说，本公主怎么样？”说话的时候，她的柳眉微挑，明显是有些玩笑的意味。对于现在的冯素贞来说，自然与前生这个时候的感受是不同的。如今的天香，在她心里，自然是她一生最爱。

不过，对于这个时候的天香，显然是不适合说这样的话的。毕竟，在这个时候，他们之间感情未深。于是，她选择说了与之前一样的回答。“公主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天香还是不肯放过她，又道：“还有呢？”她笑盈盈地看着她，让冯素贞心中微微一动。

“真正的幸福是难以言说的，进去坐吧。”的确，不过不是难以言说，而是此时此刻还不方便让她真正的吐露心声。于是，她只好如前生一般，请两人进去顺便把这个话题给转移了。等四人一起进去之后，就闲谈了起来。

她与天香的新婚前三天，她是需要在公主府过夜的。当第二天晚上来临之时，冯素贞便来到了公主府，站在了新房门外。她负手站在那里，一袭白衣胜雪，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由在心里苦笑。想不到重来一次，她还是被天香拒之门外。

她站在那里，不由地想起了今晨发生的事情。想起了那两次无意的亲密举动，她不由地温柔浅笑着。杏儿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驸马爷被拒之门外，居然还站在那里笑呢。

她靠近了冯素贞，“驸马，要不奴婢帮你去说说，让公主开门。”

冯素贞向她施了一礼，“那就麻烦杏儿姑娘了。”那一言一行，端的是温文尔雅，而且气度惊人。要知道，换了别的男人，在新婚第二夜就被妻子拒之门外。还得靠一个婢女前去说情，他非得气愤不可。可是，她们的驸马爷还是这样好脾气。

看来，杏儿觉得，或许也只有驸马能制得住公主了。就像今天早上一般，尽管她不知，明明早晨的时候公主与驸马还很亲热。为何到了晚上，公主就不让驸马进去了。不过杏儿还是笑着上前去叩门，“公主，驸马爷来了，您开门吧。”

天香坐在里面，听到杏儿来通报，不由地哼了一声。她早就知道，那冯绍民就等在门外，她是故意不开门的。可是，他居然还没有离开。岂有此理，今晨之事，让她一天都过得不安稳。一想起清晨的时候，她被他占了两次便宜，天香就怄得要死呀。

她的一世清白，全毁在他的手上了，他居然晚上还敢来找她。天香转了转眼珠，忽然计上心来。是啊，只是把他拒在门外，不就太便宜了他吗？哼，敢占她的便宜，毁她的清白，她岂能这样轻易放过他。天香心里有了主意，于是，她才民腾腾地过去开了门。

这一次，她没有再执意拦着他，不让他进门了。看到公主开了门，人也让到了一旁去，甚至唇边有了一丝笑容。杏儿觉得，公主对驸马，看来还是动情了。不然，以公主的脾气，说不让进，就不让进的。杏儿连忙欢喜地回到冯素贞身边，“驸马，公主请你进去了。”

冯素贞依言来到了门口，也看到了依靠在门边的天香。按照前生的记忆，天香应该还会拦住她吧。不过她还是装作不知地上前，然后顺利进了门，天香顺势把门都关上了。杏儿与桃儿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小声笑着离开了。

然后顺利进门的冯素贞却是有点懵地站在新房之中，然后看着天香向她一步一步靠近。不对呀，明明上一世的天香还是不肯让她进门的，后来得靠庄嬷嬷过来了，才让她进的门。并且，她一进门，就被天香气得往外走。

可是，现在的天香，明显没有再刁难她，顺利让她进了门。这倒是让冯素贞有点惊讶不解了，她顺势站在桌边，手无意地去碰那桌上的茶杯。当她的手指碰到了茶杯时，才恍然想起，天香接下来应该会......打翻她的茶杯才对。

可是，依旧没有，天香只是站在她的面前，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冯素贞面对这与上一世不同反应的天香，她不由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才好了。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一些旁枝细节。正当她在沉思的时候，天香开口打破了沉默。

“姓冯的，今天早晨之事，是不是你不对？”天香手里转着甘蔗，眼中嬉笑盈盈地看着她。早晨之事，她是指她们无意识地两次亲密之举吗？这么一想，冯素贞仿佛又感觉到了唇上的一片柔软，尤其是跌下床的那一回。

于是，她有点心神荡漾了，不过还是记得要回天香的话。“是，是绍民之错。”尽管这并不是她的错，不过在天香面前，冯素贞还是先服了软。她说是自己的错，就算是她的错好了。要是与她辩解的话，冯素贞觉得，今夜恐怕又没完没了了。

而且在天香面前，冯素贞一直迁就着她，无论是今世还是前生都一样。见他认了错，天香眼珠转了转，道：“既然是你的错，光嘴上认错可不行，还得有实际行动。”

“那公主想让绍民如何赔罪呢？”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天香慢条斯理地把心中早就想好的惩罚说了出来。“那就，为本公主抚琴几曲吧，直到本公主消气为止。”直觉告诉冯素贞，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冯素贞还是依从了天香的话，从房间另一头搬来了琴。

这是放在新房之中的古琴，想来应是天香的无疑。不过，她并不知道，天香是否会抚琴。无论是上一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听过天香抚琴。冯素贞把琴放平之后，就坐了下来。琴身雕龙纹凤，琴弦紧若游丝，上好的檀木质地，果然不愧是公主府之物。

天香呢，一开始站在一边，一手撑在桌面上，听着她抚琴。冯素贞玉指轻扬，抚上琴面。不一会，琴声响起，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使听的人，心旷神怡。没想到，他的琴声，如此好听，天香大大咧咧地咬了一口甘蔗嚼了起来。

天香刚才说，要她抚琴几曲，直到她消气为止。所以，冯素贞一曲接一曲，一直未曾停下。她的琴声，时而高耸如云；时而低沉如呢语，时而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沉稳，时而激扬，里面空蒙......不知过了多久，当琴声缓缓停止，但那乐声好像仍然飘扬在四周。

久久不散，昆山玉碎，香兰泣露也不过如此了。不过，有人明显还觉得不够。于是，只听到房中响起天香不满的声音。“姓冯的，本公主还没消气呢，继续，不要停。”冯素贞苦笑一声，她已经接连抚琴三曲了，可是这公主明显还不满意。

看来，她是想让她，抚琴一夜了。算了，只要她开心，冯素贞再次抚上了琴弦，下一刻，琴声又起。转眼，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香早就累了，困了，所以她在冯素贞的琴声中，趴在桌上睡着了。看到她终于睡着了，冯素贞才停下了抚琴。她起身上前，把熟睡的人轻轻抱起，来到了床边。她小心翼翼地把天香放到床上，躺好，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她站在床前，看着天香熟睡的小脸，不由地伸出了手去。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天香的额头、鼻梁，到了那红唇之上。感受到手指下传来的柔软感觉，冯素贞不由地浑身一震，连忙把手指收了回来。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如果此时天香还醒着的话，必然会看到冯素贞望向她的目光柔情似水。

简直是要把人溺毙其中，眼中的情丝丝缕缕缠绕上了她，缱绻缠绵，一刻也不舍得移开。于是，冯素贞再次坐在床边，陪了天香一夜。一直到天明之际，冯素贞想着，天香快醒了，于是她起身准备回到古琴边上去，继续抚琴。

天香不让她停，她总得做个样子吧，不然她又该生气了。可是，她刚站起身来，转身准备往古琴那边去。却突然伸来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袖子，然后顺着袖子拉住了她的手。冯素贞微微一惊，转头看向床上的人。果然，天香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正拉着她的手不放呢。

天香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冯绍民又站在她床前，刚要转身离开。哼，她要是晚醒片刻的话，这家伙准会回到桌边，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抚琴吧。她没让他停下，他居然又私自停下，而且又坐到了她床前。等等，天香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记得，昨夜她是在桌边趴着睡着的，为何如今人在床上。难道是，她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敢抱她回床上？“冯绍民，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抱本公主了？而且本公主说了，你要一直抚琴直到我消气为止。可是你居然私自停下了，而且你又坐在我床上？”

冯素贞听着耳边传来的大吼声，不由地有点无奈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天香许是发现她要走，于是拉着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把她拉了回去。冯素贞被她拉得一个踉跄，还好她稳住了身体。

“公主，是绍民的错，请公主原谅。只是昨夜，见公主睡着了，怕你着凉，所以才把你抱回床上去的。公主放心，绍民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在床边，坐着看了天香一夜罢了。

天香可不信他的话，这个臭男人，明显是对她居心叵测，用心不良。成亲之前，他装着不喜欢她的模样，冷淡她。可是一成亲，他就原形毕露了，总是亲近她。一想到昨天清晨，被他亲了两回；如今，他又坐在她的床边，而且昨天晚上他还抱了自己。

天香的怒火就噌噌地往上窜，本来她昨夜只是让他抚琴一夜，算作惩罚。可是他居然敢抱她，于是，天香终于拿起旁边的甘蔗向他头上挥了过去。

冯素贞习武之人的本能，当下立即想要避开这一甘蔗。可是，她的手还被天香牢牢抓在手里呢。她一动，天香以为她要逃跑，于是握着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并且，天香的本能反应是，见她要走，就往自己那一边拉。想要走，没门，天香在心里愤愤地想着。

于是，下一刻，天香被她扑倒在了床上，那甘蔗就停留在她头上不动了。两人四目相对间，一片死寂。

下一刻，房门被大力打开，伴随而来的是杏儿与桃儿的声音。“公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句话过后，戛然而止，门口多了两尊石像。

床上的人，一上一下，冯素贞反应及时，两手撑在了天香两侧。而天香那只拿着甘蔗的手，因为甘蔗此时正停在冯素贞头上，却被床帐挡住了。于是，从门口看来，杏儿她们看到的就是驸马伏在公主身上。而公主的手，正环着驸马爷呢。

呃，她们来得好像又不是时候。昨夜公主还不让驸马进门呢，一夜过去，这是好了？而且，他们现在，杏儿与桃儿面面相觑了一会，连声告罪，然后快速退了出去，把门大力关上。

床上的两人，一齐看了门口一眼，又回过来看向对方。这回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天香狠狠地瞪着身上的人。冯素贞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天香，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馨香，不由地有点尴尬之余有些心动神摇的。

见他完全没有要从她身上起来的意思，天香终于忍不住了，一甘蔗狠狠敲上了他的头。“冯绍民，还不给本公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