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太阳升起

回到寝殿，姜兴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柳寻萧也不睡了，知道弟弟浑身都痛后，他哪里还睡得着。

　　他抬起小孩的手臂仔细替他按摩着。

　　姜兴低垂着眼睛，不敢看柳寻萧，他只怕再看一眼，就会将自己所有的算计和盘托出。

　　然而手臂上的触感却让他无法忽略。

　　哥哥的手指修长又有力，按的他很舒服。但这一下下的舒适，却让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若是可能，他真的想永远痛下去。

　　他深深闭了闭眼睛，但泪水还是从缝隙中流出。

　　“怎么又哭了？”

　　柳寻萧轻轻拂去了弟弟脸上的泪水。

　　柳寻萧觉得奇怪，他弟弟从没有这样爱哭过。许是……这几年自己太过于冷落他了，难怪他伤心。

　　柳寻萧看着弟弟的柔软的发顶，小小的年纪，居然生了几根白发。

　　柳寻萧忍不住的心疼，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仔细看看他的弟弟了，平时只当他是皇帝，恪守君臣之礼，从不直视龙颜，如今仔细看了看，弟弟的眉眼早日没了儿时的童稚，立体的眉眼间尽是孤独和忧虑。

　　明明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姜兴没有说话，还是无声的流着泪。他很怕一张口就只剩哭泣，再也停不下来。

　　柳寻萧默默地替弟弟擦着眼泪，可是那泪水却好像永远流不完一般擦不尽。

　　柳寻萧眼眶发酸，“别难过了，哥哥以后多来陪兴儿好不好……

　　哥哥不该这么冷落的兴儿的，对不起……

　　以后兴儿在哥哥面前，就只是兴儿好不好……”

　　姜兴再也忍不住，一下坐起，趴在柳寻萧的肩旁放肆的哭了起来。

　　他当了太多年的皇帝了，久到已经忘记自己是谁。

　　或许有委屈吧，哥哥对他的冷落确实让他委屈了。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可自己又是怎么对哥哥的呢？他不敢想……

　　可是终有一日，他会发现所有的事情。他会发现自己对他的算计，会发现自己对他龌龊的心思，会发现自己早就不是那个乖巧的弟弟了。

　　到那时，他还会原谅自己吗？

　　他真的很想当一个好弟弟啊，可是他放不下，放不下姜氏的江山，放不下滔天的权力，放不下父母的遗旨，也放不下对他的情欲……若是放下了这些，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的他，早晚会被这个幽深的世界吞噬……

　　柳寻萧轻轻拍着怀中弟弟的背脊，眼神尽是悲悯。

　　姜兴有一点想错了，柳寻萧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眼前的弟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弟弟，他也知道他的弟弟放不下很多东西，所以这些年他狠心的管教他，他命令自己不要心疼他，可是，这条路实在是太苦了……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直至天明。

　　今日就任性一回吧，他们都明白，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将又会回到正轨。

　　一缕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殿内。

　　姜兴哭不动了，他无力的歪道在哥哥的肩膀上，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宫殿慢慢被点亮，享受着两人间最后的温存。

　　“哥哥……若是有一天我犯了什么大错，你会原谅我吗？”

　　“天子犯错，没人有权利原谅，但是弟弟犯错，哥哥永远都会原谅的。”

　　姜兴轻轻笑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样的承诺并不一定会作数，但他还是高兴。

　　“哥哥，卯时了，该上早课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