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1)

水雾蒙蒙的，烟尘四起，白色还是蓝色的世界，这到底是在哪里？

黑云散去，显露出皎皎月光，透明的玻璃却好像隔绝了这轮月光。

无数的水花从四面涌来，逃跑、挣扎、淹没，最后回归平静，水面涟漪朵朵，而无人知晓这里发生的故事。

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纯净的水，口鼻传来酸涩的消毒水味道。

“喂，你怎么回事？会不会拍戏啊？”

冰冷的机器夹起已经头晕眼花的沈悄然，像夹娃娃机一样把她夹到了空中。

身下是一片巨大的水池，远处是密密麻麻的人，绿色的不是草地而是成片的绿幕。

反胃的感觉从下而上，沈悄然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她那三脚猫的游泳技术，根本承受不了一遍又一遍的入水戏。

陈星旭导演，你让她先休息一下吧。

“这丫头，一点也不专业，浪费了我们那么长时间，烦死了！还是你们科班的演员让人省心。”

陈星旭露出那种憨憨的笑，目光却投向了水池上方悬臂上挂着的女生。

沈悄然这……这是在哪里？

忍住身体的不适，沈悄然咬了咬牙，想动一动身体，却只能如风筝般在空中飘动。

沈悄然我不是，在休假吗？

大脑一片空白，隐隐记得她和男朋友在杭州旅行来着，可如今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面容，只记得，曾经，耳畔厮磨，柔情脉脉。

如果爱的那样深，为何一点也记不起？

陈星旭喂，醒醒！

耳边传来充满力量的声音，她低下头，看到水池边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正在向她招手。

看到有人招手，她虽然疑惑，但还是伸出手朝他也招了招手。

看着她一脸懵的样子，陈星旭显然有些无奈，于是指了指一旁的水池。

陈星旭等下导演说“开拍”，你潜下去就行，不需要沉的太深，游到一半就行。

陈星旭实在不行不要勉强，气不够就浮上来换气。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表情严肃认真，字字句句虽是出于好意，无意中却似在责怪她的失职。

这时候再去说什么没学过潜水，恐高恐水，只会无端徒增更多的厌恶。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沈悄然谢谢了。

他没有回应，眼神看上去像是上课点名的老师，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表情也冷了下来。

沈悄然(不就是下水嘛，有什么怕的！)

低头看了看巨大的水池，她咽了咽口水，那种溺水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好难受……

她忍不住望了一眼那黑压压的人群，他，应该在里面吧。

沈悄然瞧不起谁呢？

她握紧拳头，咬紧了牙。

“沈悄然，准备好了吗？”

大喇叭的声音从水池下方传来，她点了点头，用最大的声音吼着。

沈悄然准备好了！

悬臂将她扔进水中的瞬间，害怕、难过、无奈的感觉一下子淹没了她。

没人在意的苦闷在胸口炸开，眼睛酸酸的，抬头望向上方，照明灯好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太阳。她伸出手，却感到双臂无力，双腿抽搐起来，她着急地摆动着四肢，才在氧气耗尽的那刻，到达了水池边缘。

“嗯，这一遍好多了，但是动作不够唯美。”

动作指导上场教了一下沈悄然，她冷的直打颤，愣是一句话没说。

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疯狂拍了五遍，终于拍出了最好的效果。

沈悄然从水池边的台阶走下来，感到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耳边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泡沫，什么也听不进去。

走着走着，她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陈星旭小心。

他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可她却一点也不想理睬。

撑起身体，擦了擦手，她转过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明明是不羁有些挑衅的笑，明明眼神是那样冷淡，可，那一瞬间，他却觉得，世界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