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心

“话说那江怪竟会突然消失，我想此事不简单！”顾碧桓已令所有弟子整装出发，务必加快速度离开此处。

姜夜霖无心同对方交谈，看着躺在床上昏迷未醒的苏邪钦，眼眶湿润，心脏传来一阵阵酸痛。他握着苏邪钦的手，心中涌出难言的悲凉和愧疚。

自己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一抹光亮，必然是苏邪钦不顾危险前来救自己。

“姜夜霖，我看你之前也被那触须伤到，还是好好休息一番，他会没事的，你莫太担心了。”顾碧桓看姜夜霖如此痛苦，出言劝解道。

姜夜霖一言不发，他仿佛失了魂，待在苏邪钦身旁一动不动。

“姜夜霖！”顾碧桓上前按住姜夜霖的胳膊，担忧道，“你先去休息！苏公子这边我会派人守着的！”

姜夜霖这才抬眸看向他，眼神空洞道：“不！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顾碧桓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我去隔壁看看。”说罢转头走了。

姜夜霖趴在苏邪钦床榻边，望着床上的人喃喃自语：“苏邪钦，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依你。我不会再食言了，就算真的很想找你，我也可以克制……只要你醒过来，我可以答应你，永远不再找你！”

苏邪钦静悄悄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半分反应。

姜夜霖的声音渐渐变得颤抖，他哽咽起来：“苏邪钦，醒过来……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找青玄师兄回来，你还没做到！你得醒过来……”颤抖的声音越来越细小，他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落在苏邪钦的手背上。

姜夜霖好害怕这个人再无法醒来，是渡入的灵力对他产生了伤害吗？当时情况太过危机，姜夜霖来不及仔细考虑。他历来不是一个鲁莽行事的人，这种没有先例自己还拿不准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可对象是苏邪钦时，他那点儿心思就完全使不上劲了，情绪慌张心性激动无法冷静思考……但凡这个人受一点儿苦，就让自己整个人乱套。

眼泪一旦落下就再也止不住，姜夜霖像头小兽般轻轻将头枕在苏邪钦的胸口，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无声流泪。

像是一滴眼泪划破虚空，砸落在一处漆黑的湖泊上，荡漾起微小的涟漪，旋即归于宁寂。

像是一滴眼泪落入空洞，打破了空幽与静谧，混淆了虚幻，如梦幻泡影，模糊不真切。

时间静静地流淌，姜夜霖觉得心脏越来越痛，连呼吸都费力气，他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眼睛痛得又酸又胀。

虽说体内灵能过剩，灵气紊乱，但到底是苏邪钦。过了寅时，他睁开了眼睛，在感觉到胸膛上有压力以后，缓慢地扭动脖颈，看见趴伏在自己胸口的姜夜霖，心中一改往日那般抵触，竟然升腾起一阵暖意。

感觉到苏邪钦活动了身子，姜夜霖猛然抬头，双眼瞪大，目珠微颤，涕泪纵横道：“苏邪钦！！！”说罢激动地伸手抱紧了对方，一遍遍重复，“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苏邪钦看到姜夜霖哭红肿胀的双目，心中一颤，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姜夜霖仍然把脸埋在苏邪钦怀里，鼻音厚重，“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我终于放心了！”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姜夜霖的肩膀耸动，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抽噎道，“刚才吓坏我了，我真以为你会死掉。”

苏邪钦抬手轻轻抚上姜夜霖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这个人，是真的为自己感到担心……

姜夜霖感受到苏邪钦掌心传来的温度，很快就安定心神，心脏的疼痛逐渐好转，眼泪也不再坠落，他此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如此贪恋苏邪钦的怀抱！

这个怀抱的温度，自己今生注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了。

过了许久，姜夜霖的情绪逐渐平定，随即从苏邪钦怀里退出。他擦干脸颊上的泪痕，露出笑容，苏邪钦看着这张笑脸，不由怔忪，心底某块柔软的角落忽然被触动。

“船医说了，你若是醒了，可以自行调息灵能，快试试！”

“好。”

苏邪钦连语气都软了下来。

姜夜霖将他扶起身，他盘膝而坐，闭上双眼。

姜夜霖看着苏邪钦认真凝聚体内灵力，暗自惊奇：他果然厉害，仅仅是一瞬就已经稳住了灵能乱流！

苏邪钦自然能感受到自己体内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灵能，这让他的境界又突破到一个新高度，可是他不知道这灵力从何而来，这些灵力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实在古怪。

等苏邪钦恢复好体内灵能，他睁开双眼，垂眸看向自己的腰腹，他清楚记得当时自己被那江怪击穿了腹部，可现下看来，他的伤并没有那般严重不说，就连疼痛感也可以忽略不计。

“后来发生了什么？”苏邪钦看向姜夜霖问道。

“后来……”姜夜霖正想解释，却顿住了。

后来我吞噬了那江怪的灵力，并把它全给了你用来疗伤！

这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且不说自己行魔教秘法之事实在可耻可疑，就按照苏邪钦的性子来看，说不定自己宁愿高洁地死去，也绝对无法接受体内灵能竟然来自一只杀人无数的妖兽，届时还不得气得又昏过去？

但姜夜霖不想骗他，又不能说实话，这种两难境地让他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见姜夜霖半晌憋不出个所以然来，苏邪钦皱眉道，“你怎么了？”

“啊？嗯，没事，我没事。”姜夜霖急忙摇头，“后来我也不清楚，总而言之，我们都得救了！”

“算了……”

“你在生气吗？”

“没有。”

苏邪钦淡淡说完，却看见对方小心翼翼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没有生气。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唇瓣上，喉结不由滚动了几下。

他想到在水中情急之下做出那越矩之事，便立刻收回了视线，好在对方貌似完全不记得。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隔壁看看萧禾。”姜夜霖怕苏邪钦再问些什么，自己又实在不想同他扯谎，便借故起身要走。

苏邪钦一听，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却一时不知是否该出言挽留。

“怎么了？”姜夜霖看着苍白修长的手指握住自己的手臂，心中一跳，慌乱道。

“没什么……你去吧。”苏邪钦松开了手。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姜夜霖不敢过多停留，脚步有些慌张地挪了出去。

看着姜夜霖离开后，苏邪钦心情复杂。

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何凭空多出一股强大的灵能，但是它确实精进了自己的修为，助自己离目标更加接近，也无异感。不过就刚才姜夜霖的表情来看，对方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为什么有所隐瞒不能告诉自己？

不能被信任吗？

苏邪钦苦笑一声。

姜夜霖啊姜夜霖……对我仍然不能完全信任，是吗？

你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让我又心酸又心疼……

你我纵使经历过生死，仍无法使得你坦诚待我……

或许你我之间，唯有利益，再无其它。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