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枪鸣

狐狸影子见他这番犹豫不决的模样，有些愠怒。

狐狸影子朱朝阳！你这个懦弱的东西！

狐狸影子还记得你那六年日复一日的晚上吗？你妈妈每天都盯着你、逼着你喝下烫牛奶！要不是我在高考前夜给了你喝下开水进医院威胁她的方法，恐怕时至今日她都要那样管着你！

狐狸影子随着情绪的起伏变得狰狞扭曲，不稳定地闪烁着，模样十分可怖。

朱朝阳抬头阴寒地瞪着它，却无言反驳。

狐狸影子废物！你这个废物！要是没有我，你早被你那些朋友，和你亲爱的张老师害死了！

朱朝阳够了！你也好不到哪去，一个只会教唆杀人的死狐狸！

提及了那些不该提的事，他的太阳穴就有些发痛。言尽于此，他不想再在死前和狐狸影子吵架，便从着对方把断掉的话头接下去。

朱朝阳重生了又有什么用？我对我的人生没有任何遗憾。他们该死的死，不该死的还是会被我走成死棋，这机会爱用你自己用，别糟蹋在我身上。

狐狸影子随着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又恢复那副循循善诱的腔调。

狐狸影子朝阳啊……我们可是同一个人呀……怎么能分出个你我呢……？

狐狸影子你就不想看看……你爸爸他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活得有多精彩么？

朱朝阳……

它清楚这是一个触发词——朱朝阳太缺爱了。

在他小时候父亲便有了外遇，索性搬出了家庭自立门户，甚至还有了新的孩子。但在良心上也是过不去，朱朝阳的父亲也有少许时间会回来陪伴他。

母亲呢，一直反对他和父亲接触。朱朝阳是她的孩子、她的骄傲、她的一切，单亲家庭只剩下无法割舍的病态控制。

他第一次逃出母亲的手掌，是在十一岁那年。可父亲呢？死在了关乎朱朝阳的一场连环杀人案中。还算真实、纯净的爱就这样因他亲手毁掉，再也无法体会。

朱朝阳在这里吗……

见朱朝阳那番有些恍神的模样，狐狸影子心中得逞，又继续说道。

狐狸影子是啊…你的爸爸转世到这里来了……改了姓换了名……只要死刑结束……你就可以重新去见他了……

朱朝阳发觉他心中那团湿冷已久的草团被掷入一小颗火星，此刻正燃烧起一团脆弱的火苗。

闪烁的火光中映着他印象里父亲的笑，那是父亲还没有外遇时，在朱朝阳很小时，那一抹纯粹的朴实和喜悦。

狐狸影子想爸爸了，对吧？

他迟疑地拖首点了点算是认命，狐狸影子便咯咯地又笑起来。

狐狸影子好……朝阳乖……等过了这个关头…就带你去找爸爸……好吗？

闭合的铁门传来开锁声，狐狸影子话音刚落便摇身散作黑雾，飘入阳光底下消却了。

路人民警朱朝阳，该走了。

几个警察快步走进来解了铁桌上的铐，簇拥着朱朝阳慢慢在走廊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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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中年）还在这里看吗？枪决快要开始了。

正午的阳光火辣泼洒落下，蝉鸣喧嚣着吵闹。处决场上的水泥地被晒得滚烫，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已经待命。

安欣默默地点了点头，披着肩上的警服转身被小五搀扶着离开。

朱朝阳被铐着手铐簇拥着与他擦肩而过，安欣略略侧去眼神，瞧见他双目无光。

擦肩的交错，是安欣等了一年迟迟的结果。

这个案子安欣从一年前接手坚持到现在，他原以为能换来一个明亮的清白，可他错了。

少了，这种看错于人的情况已经很少了——自从他死以后。

安欣想到这里心中油生出一股复杂无比的情绪，没忍住停下脚步回头痴痴地望了一眼，看的不是朱朝阳，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想起了一位故友。

枪哑着嘶鸣叫起，像是贴着安欣的脑勺擦过一般，他骤然颤抖了一下，毫无征兆。

小五（中年）没事吧？

安欣（老年）……哎…老了，总是喜欢追忆过去……我们走吧。

小五偏头对上他有些失神的视线关切，安欣敛上眼睑遮却眼底的血色，轻轻摇了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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