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2）

“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

郭长城像背课文一样，念念有词地把这句台词在嘴里咕呋了几十遍，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用颤抖的手敲了敲传达室的窗户。在对方还没完全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交代遗言一般气如游丝地说：“我……我是来通知的，这是我的应聘书……”

林笙走到他旁边，偏头打量了他一下，发现郭长城欲哭无泪，脸憋成了一块紫薯饼，很是好笑。

林笙笑了笑，接在他后面说了句:“您好，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

传达室的中年男人听了林笙和郭长城的话，放下报纸，反应了过来：“哦……哦！

你们就是今年新来的小同志吧？怎么称呼？哦——我看见了，小郭，小林！咱们这儿可是好几年没看见过新人了，怎么样，地方不好找吧？

“我跟你们说，你们有福气，赶巧了，今儿晚上我们领导也在，走，我先带你们认认人。”

林笙感觉郭长城听到这句话，浑身的汗毛都奓了起来，脑袋幽幽地上升起一团霉气。

林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这位领路的老吴先生，他那张脸在灯光下惨白得像墙皮一样，嘴唇血红，嘴角一直咧到耳根，一张一合间，可以看到他嘴里没有舌头。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大晚上的，还是有些渗人的。

就在林笙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响起，一个年轻男人从光明路四号的小院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嘴里叼着烟，手插在裤兜里，身材高挑，肩膀端正，浓眉、深眼窝、高鼻梁，十分英俊，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这男人眉头皱着，脚下生风，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别挡道，少碍事，都给老子滚一边去。”郭长城不巧正对上他的目光，被那双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林笙感觉他在旁边抖了个机灵，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赵云澜比老吴吓人吗？

但赵云澜现在的样子，让人一见到就有种奇异的直觉——这位帅哥脾气不好。

脾气不好的帅哥看清他们后，脚下来了个急刹车，下一刻，就神乎其技地变了脸，从“电闪雷鸣”直接跳跃到“晴空万里”，并且非常自然地露出了一个亲切笑容，比翻书还快。一个亲切的笑容，比翻书还快。他这一笑，两颊上竟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叼着烟的嘴角显得有点歪，像是有点坏——坏得恰到好处、平易近人。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两位，认识认识，这位就是我们领导。”郭长城被传达室的接待从身后推了一把，跟跑了半步，由于林笙是女孩子，老吴并没有推她，只是指了指，大嗓门地说，“赵处，这回咱们可有新同事啦。”

赵处热情友好地冲他们伸出手：“你们好，热烈欢迎。”

不同于郭长城的半身不遂，林笙倒是显得落落大方，轻轻的握了握，就松开了。

赵云澜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心道：祸国殃民啊，怎么好看成这样。

赵云澜自诩见过许多美人，但漂亮成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赵处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郭长城的肩膀，张嘴就是一通场面话：“别紧张，在这里工作的同事都很团结。本来你们头天来，我应该带你们认认人的，但是你们看，今天日子比较特殊，我们这里也实在忙不开，一时还真顾不上你们，别介意啊。过一阵子我做东，带大家给你们开个欢迎会。你们看这大半夜的……哎，要不这样，让老吴先带你们进去找汪微—就是我们这儿管后勤人事的，叫她给你们办入职，然后你们今天就先回去休息，明天早晨再来报到，好吧？”

郭长城赶紧点了点头。

不管这位赵处长之前是如何的心急火炼，这会儿站定跟人说话，语速也仍是不慌不忙的，让听着的人感觉不到一点儿冷淡怠慢，可见为人处世十分圆融。

林笙幽幽问了一句:“赵处，这特调处，有几个正常人啊？”

赵云澜一愣，这姑娘有点本事。

“对不住，我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一趟，这个问题下次再聊，但我们是国家机构啊！回头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别不好意思，以后都是一家人，今天走这一趟辛苦了啊！”赵处长冲郭长城和林笙抱歉地笑了笑，又挥手和传达室的老吴打了个招呼，这才行色匆匆地走了。

老吴大概是赵处长的忠实拥廷，聆听了这一番与他没多大关系的废话，也乐得像个飘似的，一边带着郭长城走进办公楼，一边喋喋不休地说：“咱们赵处啊，年纪轻轻，有本事，脾气也好，待人接物从来不拿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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