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心之月:初入明雍【6】

花霁璇语气很冷，她一步一步逼近楚禺，盯视着他的眼睛:“烦请楚少爷的话莫要说这么难听，在下高低也是今上亲封的云中郡主，何来攀附之说？而若是在下没记错，楚少爷应当还不是楚家少主吧？楚少爷在家中排行最小，上头可还有优秀的兄长，我若是你，早就该勤勉学习，省得来日...”

楚禺的脸涨得通红:“你...你莫要欺人太甚！明雍之中不论朝礼，只论学礼，你怎可拿郡主身份来压人？！”

花霁璇摊了摊手，仍旧是那副凉凉的语气:“原来楚少爷是知道明雍不论朝礼，只论学礼的啊，那便更奇怪了，大家都是来日的同砚，‘攀附’一词又是作何解释？”

“你...你你...”楚禺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一副气急了的模样，花霁璇本来还想再添一把火，不料那蓝衣书侍已经来唤她和季元启了，她只得跟上小书侍，临走前只来得及和楚禺说:“还请楚少爷记住，我南塘花家自是一片冰心，断然是做不得攀附献媚之事的，今日在下原不想与楚少爷起冲突，只是为了维护家族清誉才出此下策。改日若是楚少爷来南塘，花某自是扫榻相迎，邀您共赏我南塘十里风荷。”

——极为漂亮的场面话，三言两语就将同砚之间的龃龉上升成了世家之间的来往，同时点出自己与楚禺口角是为了维护花家的名声，而楚禺和楚家才是不懂事、“攀附献媚”之小人。而楚禺此时能说什么？现在这样的情况，他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尽早闭上嘴巴。

而此时远处的观星台之上，一男子正将视线投向这边，准确无误地锁定了那一抹张扬的身影。

“...事情便大抵是这样了，云中郡主倒是好手段，清白名声都让花家挣得了，楚禺倒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先不说他资质如何，只怕因着这一件事，他就和楚家少主之位无缘了，毕竟楚家其他几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侍从打扮的人恭恭敬敬地躬身向男子汇报着山门处的情况，随后又问道，“文先生，属下看这云中郡主倒是有几分手腕，花家人都是硬骨头，不若我们...”

男子回过身，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模样，只是单片眼镜折射出的目光十分锐利，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捕食者。

——是文司宥。

“先盯着她吧，有什么异动都向我汇报——记着，若是没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侍从仍然恭敬地应下，文先生的命令他们是不敢违抗的——他可是文司宥，16岁创建同文行，仅用了七年就将同文行的商业版图扩展到大景各处，与周边藩国都有贸易来往，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大景最大的皇商，一时间，无人不知越阳文家文司宥。

只是这文会长似乎对花家莫名的感兴趣，那花家少主一踏进花亦山的地界他就派人盯着了，等她来了明雍，更是命他时刻盯着，也不知能盯出个什么名堂来。

另一边，花霁璇和季元启接过了书童给他们的地图。

“两位学子收好这张地图。”

“多谢。”季元启随意地把地图折了折就放进了衣袋里，随后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明雍‘不论朝礼，只论学礼’，那若是皇帝来了呢？”

“皇室子弟在明雍也是一般学子，两位学子需谨记这条...以后恐有大用场呢！”

“这倒是条好规矩。”花霁璇赞叹道。

“季学子，请随我去芝阶舍，花学子请在此稍作等候，一会儿会有另一位书侍来接应你。”

花霁璇应了一声，随即书侍和季元启就离开了。她盯着季元启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刚才在人群中，她很注意没有碰到其他人，当时跟在自己身边，有机会碰她，而且还是那个角度，就只有他——

季元启。

可是他为何要推自己？今日局面实在算不上好，那般情势之下，若是自己稍有不慎，花家世代清名可就毁了。

这对季元启，对季家有什么好处？

她和季元启今日是初识，并未有任何冒犯到他的地方，而且她并未听说花家和季家之间有什么龃龉。花家远在南塘而季家久居京城，花家世代纯臣，老国公战死已久，而季家是真真的钟鸣鼎食之族，郡望簪缨世家，而且季太傅贤名在外，两家也没有利益冲突，给她和花家添麻烦，对季元启可以说是无半分益处。

花霁璇站在那里思索许久仍然没有头绪，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为何还没有人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