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

红衣女士向她点头示意，气质十分优雅。这个动作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仔细看了看她的样子，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她是过去常常为齐司礼走秀的模特！

出道时已逾三十岁，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后来齐司礼加入万甄，她也为万甄拍摄过一系列模特图，再后来，听说她遭遇了一场车祸事故，伤情有些严重，于是退出了模特这一行。

方锦烟曾在这个世界里的杂志上见过她好多次，但是现在她的样子与过去相比憔悴了许多，因此一进门她没有认出来。

“今天我们来，是希望你能担任下一年Pristine新品的平面模特。”

没有客套的寒暄，齐司礼单刀直入地说明了来意。只是连犹豫也没有，女人摇了摇头。

“感谢您的邀请。虽然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但我不再适合担任模特的工作了，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品牌。”

“你的表现力可以胜任，对于工作流程也很熟悉，我找不出适合的理由。”

女人的笑容显出些许落寞，她将盖住双腿的毛毯掀开。

“……！”方锦烟一惊，虽然她早在剧情中知道这位女士的腿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但亲眼见到这一幕，她还是被惊到了。

她穿着一条米色的喇叭裤，上面用红绿丝线绣着繁花，然而那繁花此时却没有生气地耷拉着，左边的裤腿从膝盖以下是空落落的。

“这是我第一次工作时展示的裤子，我专门买了一条作为收藏，现在它也在提醒我，我已经没有资格展现她的美丽了。”

她用手轻轻托起那截布料，指尖轻抚过，这样珍重的动作让她的抗拒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她应当还是很想做模特的吧，但是迫于无可挽回的意外。方锦烟不禁感到有些难过。

“我不这么认为，”齐司礼说完便向女人伸出一只手，随即又问，“可以吗？”

女人有些惊讶，迟疑地点了点头，将那片裤腿搭入他的掌心。

齐司礼从板凳上起身，半蹲于地，神态专注，背脊挺拔。他没有用针，也没有用线，只有手指轻挽，一个结渐渐成型，米色的布料上红绿丝线盛放，顺着衣料的褶皱纹理一点点延伸开去。就像是一条河，最终汇于残肢末端，然后从那之上，又重新开出了一朵斑斓的花。

女人一时愣怔了，她凝望着被挽起的裤腿。它不再那么空阔，做出的花瓣在微风之中摇晃，是那么生机勃勃。

“真好看……”女人缓了口气道。

“我不是为了展现服装的美丽而做设计的，”齐司礼的侧脸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宁静而肃穆，“你无需展示它，而它理应展示你。”

“可是我的身材变化了很多。”

“你可以选择合适的尺码。”

“我需要戴着假肢去拍摄。”

“有什么不行。”

“如果我有这样一个无理的请求呢？我希望能够在裤子的边线开一道口子，露出金属的肢体。告诉大家我虽然不完整，但回来了。”

女人提出一个又一个质疑和顾虑，到最后她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声音急切，而齐司礼至始至终没有一句否定。

她的眼眶湿润了。

“谢谢……自从车祸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想，有朝一日能够回去。”

眼前的画面有种无与伦比的美，也许是米色喇叭裤上斑驳的光影，也许是那个花样的结，也许是女人脸上动容的神情。

在这个瞬间，品牌、成就、市场忽然都变得不再重要。

方锦烟忽然有些明白，每一位服装设计师看上去是在引领时尚和潮流，而实际上，是让人穿上勇气和实力。

再次走在巷子，周遭一切变得出奇地吸引人。

头顶悬挂着每家每户浆洗好的衣物，路过能闻到清新的洗涤香味。半敞的窗内，锅碗瓢盆碰撞出一曲人间烟火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