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改的

“放着，别动。”黑瞎子把热水盆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拿解雨臣手里的医药箱。

“没事，一点小伤。”解雨臣这句话没什么底气，他看着黑瞎子依旧绷着的嘴角，哑然失笑，“这可不像你。某人就算是在无人区的沙漠里，面朝着沙龙卷都能乐出声来着。”

黑瞎子拧毛巾的手一顿，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事，对一些痛感早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和世界断开联系，起码那样做能减少一些痛苦，各种意义上的。

可惜，他遇到了解雨臣，自认为，本就不是天上谪仙，恶臭习惯也沾染几分，还以为这辈子会一直浑浑噩噩，漫无目的走下去。找乐子基本上算是人生唯一的信条了。哪怕是走在最凶险的路，也不过生和死两个可能，对生不那么充满希望，自然就不惧怕死亡。

感情这东西，一旦有了牵连，割舍分离就会难以做到，黑瞎子这一生到现在，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都在朝着前走，和他擦肩而过，他在人流里逆行，不顾别人言语劝阻，被逆乱寒流割刮的遍体鳞伤，他见过生命在眼前流逝，亲身体验过绝处逢生，他没有张起灵那怜悯众生和不会恐惧的心。只是麻木习惯，只是经历良多。

幸好，他遇到了解雨臣，那人强硬的把他身体转过去面对前方的骄阳，从刚开始的推着向前走，慢慢变成十指相扣抵肩而行。

“我不会离开，死，我也死在你眼前。”黑瞎子把热毛巾递给解雨臣让他先擦脸，“所以，先把伤养好了，我们在下去。”

解雨臣接过湿毛巾，温度刚好，他妥协般的点点头，“好，也顺便等一等还在路上的。”

黑瞎子帮解雨臣在睡袋里铺上一层柔软的囊，这样就算趴着睡也不会太硌到肋骨，解雨臣太瘦了，尤其是腰肢黑瞎子一条手臂能很轻松的揽着。

铺完之后，黑瞎子端着热水盆出了帐篷把水泼在远处的空地上，盆递给了路过的解离。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烧的正旺的篝火边坐下，一旁的解沉香懂事的递给他一瓶酒。

黑瞎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接，他先是用烧火棍捅了捅篝火下面的地基，又回头看了一眼解雨臣的帐篷，确定里面的人不会出来之后，才接过去那瓶酒，拇指起开玻璃瓶盖喝了一口。

“我哥不是不让你喝酒吗？”解沉香蹲在黑瞎子身边，笑的狡黠。

黑瞎子一口灌进去半瓶酒，“兔崽子，故意的？等会把就你扔野外去喂熊瞎子。”

“弯弯林里没熊，只有野狼和鬣狗。”解沉香坐在地上，看着天边的月亮，眼里闪着明亮的眸光，“真羡慕你，有我哥那么好的伴侣。”

“小孩子可别早恋啊，当心你家里知道了揍你。”黑瞎子笑道。

解沉香看了他一眼，笑的轻快，“我家里可管不着我，也就我哥。”

解雨臣对这个堂妹算不上管的严格，没按着大家闺秀的标志去养，解家从来不是温暖家和，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虎窝。

“你哥不会揍女人。”黑瞎子又喝了一口酒，笑道，“不过我是个没下限的，可以为他代劳。”

“呵呵，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解沉香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黑瞎子举着酒瓶指着她，刚要骂小兔崽子，身后解雨臣的帐篷处传来一掀帘子的声音。

黑瞎子眼疾手快的把酒瓶放在地上，开口语气变了个调，“以后少和解离那坏玩意儿学，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抽烟喝酒全会了，好的没和你哥学完，坏的你还真是一个不落。”

“？我...。”解沉香刚要反驳，就听见一声忍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学了这么多。”解雨臣拎了个小凳子坐在黑瞎子身边，看着地上没剩多少一瓶酒，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什么时候学会，刁难小孩子了？”

黑瞎子也笑，“没有，我是在帮老板教育孩子，这瓶是她喝的。”

解沉香白了一眼黑瞎子，站在一旁不作声。解雨臣看了她一眼，拿起地上的酒瓶，笑道，“谁喝的？”

黑瞎子转头说道，“她喝的。”

解雨臣点点头，露出一个信你我就是白痴的表情，举起酒瓶就要喝。

黑瞎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敢用力去拽，解雨臣的伤口不能沾酒，他看着解雨臣的那双含着笑意的好看眼睛，认命道，“我喝的。”

解沉香抿着嘴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再待下去就彻底发光发亮了。

解雨臣看着她走远，笑着把酒放下，“把它喝完在扔，别浪费。”

“沉香说，你受了点轻伤。”黑瞎子把剩下的酒倒在篝火里，解雨臣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笑容渐淡。

还是在生气，解雨臣无奈的想。

“这孩子对伤口认知是不是有点...。”黑瞎子的下一句话听不出在气头上的样子，他努力的查找词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描述。

“你是想说浅薄？”解雨臣看着他的墨镜上映着跳动的火苗，少量的酒浇不灭盛大的篝火。

“差不多吧。”黑瞎子耸耸肩，“撒谎也不是好孩子的习惯。”这句话似乎在影射解雨臣。

“嗯，她会改的。”解雨臣道。

“没有怪她的意思，就是担心你，小孩子心性都活跃，改不改的，以后再说吧。”黑瞎子笑着说道，他把烧火棍扔在一边，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那不改了。”解雨臣将黑瞎子的手摊开，用一块白色的湿毛巾擦拭掉他手心的黑炭灰。

看着解雨臣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黑瞎子笑骂了一句，“太惯着了。”

解雨臣似乎不想在继续俩人的博弈了，他把毛巾抖开，上面碳灰不规则的分布，看起来有些水墨画的韵味，“改。”

“你的伤口，还疼不疼。”黑瞎子语气很轻。

“两天前的伤口了，后天拆线，没事。”解雨臣身上穿着冲锋衣，上面的反光贴，在火苗闪烁下跃动着不规律的光，解雨臣依旧坐的笔直，不知道是背后伤口的缘故，还是他习惯坐姿规范。

黑瞎子收回了目光，他愣神的看着火中爆出火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俩人就这么沉默的待着，直到一阵劲风吹的火焰跳了几下，黑瞎子这时起身，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解雨臣身上，自己只穿了一个黑短袖。

“我不冷。”解雨臣刚要躲开，就被黑瞎子阻止，他一只手轻放在解雨臣的肩膀，“披着。”

俩人在篝火边坐了好一会，几个守夜的解家伙计时不时的巡逻路过，除了解离那二傻子每次路过都会朝这边挥手外，其他人都不是很想介入大老板和二老板的野外蜜月时光。

黑瞎子冷眼看着解离第五次挥手，他把烧火棍折成两半，“你自己带着这小子下地的时候，是不是特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