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诺言

北离明德帝十六年，琅琊王忽然叛变了。起因在于明德帝颁布了“十二宗税法”，这条税法被称为北离开朝以来最严厉的税法，琅琊王当庭反对，与明德帝激烈争吵。

直到三日之后，天启城大火。

那天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伙乱民，开始在天启城中四处放火，后来禁军赶到制止，可禁军之中却夹杂着一群叛兵，在城里开始烧杀掳掠，直到羽林将军谢凌云率领一万羽林军入城，才勉强压制住了乱势。而西城门在此刻却悄然洞开，一辆马车悄悄地从琅琊王府的后门离开，马车到达西城门的时候，并没有重兵把守，只有一人坐在城墙之上。

那是一个男子，天启五守护之西方位——白虎

当年的天启五守护均是琅琊王在江湖时的好友，可如今他们究竟是会看重当年的情义，还是遵守对皇室的忠诚呢？

马车冲着城门外急速冲去。白虎没有下城门，转身离去。琅琊王则丢下了手中的长剑，转过身默默地伸出了双手，他的面前，站着当时的刑部掌刑监萧长礼。

琅琊王最后被判定为谋逆，一个最没有理由谋逆的人，却谋逆了。几乎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琅琊王自入牢之日开始就保持了缄默，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认罪，却也没有为自己辩驳。所以即便有人愿意替他说话，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更何况，就算琅琊王平日在朝中人缘极好，也没有人再敢站出来了，审讯他的天启七御史中有三人认为他无罪，第二日就被发现死在家中。

就在所有人都保持缄默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一个人站出来了，却是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六皇子永安王萧楚河。明德帝最宠爱的王子，是所有人认定的“太子”人选。可这个明德帝所生的皇子，却被很多人称为颇有琅琊王年幼时的风范，而他本人也的确和琅琊王交好。

永安王独身一人来到了朝堂之上，殿外侍卫阻拦，却被他一招击倒。当时朝堂震动，萧楚河在殿前站立不跪，连说十三条琅琊王谋逆案可疑之处，声音激昂，情致动人，竟有老臣在朝堂之上落下泪来。可却引来明德帝震怒，将六皇子贬为庶人，流放青州。

此时天启城内琅琊王的朋友便只剩下了天启五守护。其中白虎已经表明了立场，朱雀则在八王之乱后就从天启城中离开了，玄武在此时也恰好受密令外出，只有青龙和麒麟是这桩谋逆案中最大的变数。

东方位青龙，剑心冢传人李心月，中央位麒麟，雷家堡雷海音，那个十五岁便入了逍遥天境的天才，同时也是青龙李心月的妹妹

然而李心月和雷海音也保持了沉默，因为李心月的府邸周围，从琅琊王入狱的那一天起，就布满了十几个高手，而雷海音所驻守的雪月城，也有十多个高手在监视她，直到七日之后，琅琊王问斩。按照律法，普通的犯人获罪之后，也要等到秋后问斩，皇室宗亲更是有漫长的审判期，但是钦天监观天象，传天命，称：琅琊王之刑，不容片缓。

那一日阳光盛好，琅琊王身着白衣，手带镣铐，缓缓走向行刑台，虽临死，却风度未曾有半点丢失，观刑的朝臣无不轻声叹息，只有幕帘之后的君王保持着阴冷的沉默。

李心月在终于在此时走出了她的府邸，李心月养剑七日，剑心诀势不可挡，围堵她的高手们连连败退，一直就退到了法场之上。当时琅琊王站在行刑台上，白袍纷飞，李心月持剑而至，面若冰霜，而那个天启五守护之首，位列中央位的麒麟使雷海音，却并没有跟随她的嫂嫂一同出现在法场

幕帘之后的君王只说了一句话：“李心月，你也要谋逆吗？”

李心月却答道：“我不曾谋逆，圣上却要逼我谋逆。”

君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天启五大监，钦天监七位天师，以及天启五守护中仅剩的那一位无极棍的主人，都在瞬间流露出了七分杀气。

天启五大监中除了瑾宣外的四人率先走上前，李心月随即拔剑，然而，就算李心月养剑七日，得剑心诀大成，却依然敌不过四位大监的联手。

可一直在高台之上抬头望天的钦天监监正齐天尘却忽然惊道：“有一剑，威凌于天子！”

明德帝望着下方已经浑身浴血的李心月，微微皱了皱眉：“她？可她快死了。”

“不是她，可此剑之势，可摧万城！”

明德帝身为一代帝王，此刻却不惧：“什么剑，能摧万城？”

“剑仙之剑。”手持无极棍的长发男子往前走了一步，“是麒麟。”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闪过一道红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像闪电一样冲这边惊掠而来

羽林军大将军谢凌云看到了那个身影，抬起了手中的刀，大声喝道。刑场中的兵士们立刻拉满了手中的长弓

可那身影却已掠过了行刑台，直接站在了天子台下。

那红衣剑客也在瞬间就到了明德帝眼前，正是天启五守护之中央位麒麟，雷海音

“都别动！”麒麟将手中赤霄剑架在了明德帝的脖子上：“今日琅琊王若死，他也得去陪葬！”

“大胆雷海音！”瑾宣公公喝道：“你可是上柱国，难道还想弑君吗？”

“瑾宣公公是在威胁我吗？”雷海音转眼看向瑾宣，眼中尽是杀意

“中央位麒麟，你要什么条件？”明德帝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他身为九五至尊，有近万兵士护驾，身边站着不下五位逍遥天境的高手，却依然不得不先开口和对方谈一个条件。

雷海音开口道：“下面那两个人，我要带走”

明德帝摇头：“下面这两个人，你只能带走一个。”

雷海音神色微微一怒，手上微微用力，紧紧的抵住明德帝的喉咙

齐天尘叹了口气：“麒麟使，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柄剑所能解决的，还请收手。”

雷海音冷哼一声，她飞身而起，跳到法场之中，一剑将四大监逼退，扶起了跌坐在中央的李心月，然后望了一眼始终静默地站立在法场中间的琅琊王。雷海音手中寒光一闪，琅琊王手中的铁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王爷，请随我离开”雷海音单膝跪地请求道

“拦住她！”明德帝站了起来。

但是没有人动，七天师、五大监甚至那个手持无极棍的长发男子都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看到那个身着白衣的王爷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中似乎带着几分悲哀与嘲讽，他走到李心月和雷海音面前，凑到她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拾起了李心月掉在地上的那柄长剑，望了一眼坐在朝堂之上的明德帝，说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

琅琊王将长剑往自己的脖子上用力一抹，鲜血喷涌。

法场中的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那血喷涌三尺之高，染红了整个行刑台。明德帝倒退三步，整个人瘫倒在了玉座之上，据传明德帝回宫之后，去了平清殿，在殿中不吃不喝呆呆地坐了三天三夜。

而法场之上却依然没有平静，近万羽林军绕着雷海音围成了一个圈，一点一点地向内逼近着，雷海音一剑破空，直逼天子咽喉，乃是逆天之罪，羽林军若是放过了她，那么谢凌云也就死罪难逃了。

雷海音举起赤霄，在空中幻化成一只金色麒麟，麒麟一怒，血溅百步，她飞身而起，冲入羽林军之中，只一剑，就击杀数百人。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离场的齐天尘走了下来，谢凌云立刻挥手示意兵士们停下，齐天尘身为钦天监监正，官职虽然算不得多高，却绝对是天启城中最厉害的角色之一。

齐天尘只说了一句话：“以六千铁甲换陛下一诺，谢将军觉得是否值得？”

谢凌云犹豫了一下后，喊来了传令官：“传令下去，三军退避，归营！”

齐天尘看了一眼重伤的李心月，又看了一眼持剑守护在嫂嫂身边的雷海音，问道：“麒麟，刚才琅琊王对你说了什么？”

雷海音摇头，不答。

齐天尘也没有继续问，站起身慢慢地冲着法场外走去。

李寒衣看了一眼雷海音，接着叙述道：“海音当时从雪月城赶到天启，她让我不许离开，不许去法场，她说她会把母亲和琅琊王带出来”

雷海音淡淡一笑：“结果我只把嫂嫂带了回来，我把她送回了剑心冢，她在剑心冢跟我说了许多，她说她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天启守护，她只在乎我哥雷梦杀和你们，可我哥却死在了战场之上。最后她选择站在了琅琊王的这一边，不惜与明德帝决裂，也只是因为琅琊王是雷梦杀此生唯一的朋友，仅此而已。”

李寒衣叹了一口气，拿出那块青龙令牌，将手中的令牌放到了雷无桀的手中。

“这是母亲的令牌，从此之后就传到你手中了。”

“你就是这一任的天启五守护，东方位，青龙！”

雷无桀默默地接过了手中的令牌：“儿雷无桀，定不辜负母亲使命！”

李寒衣笑了笑，看了一眼雷海音，雷海音点点头，拿出麒麟令牌：“重新认识一下吧，天启五守护，中央位，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