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八岁那年,母亲说要给他买一个新谱子,让他练钢琴。
然后便没回来。
八年了。
杳无音信。
他不想问父亲母亲去了哪里,因为他不喜欢父亲。父亲在他小时候不管他,母亲走了还是不管他,还老觉得他是小孩子,完全不关心他。
对于母亲走掉的事情,故词在故泪十四岁的时候跟他道过歉。
“你母亲……是因为我走掉的。”故词垂着头,似乎想要学着其他的家长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未曾想故泪早就长到快一米七。
故词早就错过了故泪最需要他的时候。
故泪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在故词身上浅浅掠过,看向自己的鞋子。
“我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
是你不管不顾家里人,把妈妈气跑了。
是你在拥有家庭后变本加厉的投入工作,妈妈耐不住本应轻松美满却感情淡漠的生活,走掉了。
他想过,母亲可能回娘家了。
但是他没见过外婆,不知道外婆在哪,也不想问故词。
跟故词的一切接触都使他收敛了人烟气,冰冷生疏的像个陌生人。
太讨厌了。
因为母亲的原因,故词在故泪心里算半个仇人。长大了知道那就是他爸,他爸也不是故意气跑妈妈的,但是心里依旧会和他生疏。
本来就没感情,再加上故泪的成熟和两人生活的渐行渐远,更加没有什么联系。
有一天,故词突然意识到这个唯一的儿子跟他如同陌生人一样,这才想着回过头去补偿。
从一开始的自动转账,加了一句“身体好不好,成绩没掉吧”。
故泪却没回头。
一句似真非真的敷衍,根本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还开了免打扰。
往上翻翻,十句话有四五句是差不多的。
这种关心又有何意义呢,故词照样不回来,照样不清楚他的生活如何,更不知道他现在活的开不开心,艰不艰难。
或许在故词看来,只要有钱,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但是感情不是钱能买来的,也不是用钱就能消耗的一干二净的。
故词没把久诗不停警告他的话当回事,认为小孩子之间……
小孩子之间。
能有什么事呢,都是孩子,纯真无暇,没有恶意。
但是故词本身已经脱离了孩子的环境,即使自己处在阴险狡诈的商业界,也没意识到同样是有钱人的孩子会和他们的父母一样阳奉阴违,学校俨然是小社会。
而那些孩子的父母可不像故词一样,他们陪在孩子身边,亲身传授。
因为并不关心孩子,他也不知道故泪在学校都经历了什么,而久诗是知道了的。
因为故词的商业地位和久诗的强势以及护犊子,学校人基本都对故泪很尊重,甚至奉父母之命巴结故泪。
但是久诗看出来了这帮孩子的肮脏思想,对这样的环境很焦灼,不停劝说故词换学校。
故词没有理会,而以长辈的思想压制着这些他认为微不足道的波动。
虽没有直接长他人威风,但狠狠的灭自己气焰。
终于,这帮孩子的本性暴露无遗,跟故泪的交往也更利益化。
久诗的翅膀撑累了,撑不住了,被逐渐长大的小故泪躲开了一角的荫蔽。
故泪从小心细,虽然不懂这些东西,但一览无余。
久诗真的累了。
或许是崩溃的心理,让她逐渐滑落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引导,放弃似的把他暴露在那片混浊的阳光下。
久诗本来是个大小姐,能经得住抗过的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孩子的圈子,本就不欢迎大人踏足干涉。
可那之间又埋藏了多少冷厌。
作为大小姐,久诗扛不住这些复杂又单纯还无比重要的东西,可作为母亲,她又得努力张开翅膀,用自己洁白的羽毛挡住那些污秽。
没人体谅她的翅膀也是别人保护成洁白脆弱的样子的,也没人体谅她又曾经自己梳洗过多少次残破的羽毛。
所有人都说全职的富太太有多好当,谁又知道贵人的圈子如何护住自己单纯的孩子。
故词无法体谅她,她自从有了故泪也没再回过娘家。
谁懂她有多累。
故泪在她消失后也飞快的理解了这些,从不埋怨。
母亲可以因为缺少关心和安慰一走了之,故泪这样想。
自从在某个楼梯口看到一个男同学和女同学抱在一起接吻的时候,他就恍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妈妈给他描述的世界了。
再后来,明明那个新来的男同学又胖又矮,却还是有女同学笑嘻嘻的围着他转,夸他又帅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