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茬

  阿盛从身后抱着我，冰凉的吻落在我的耳根，落在我的肩胛骨上。是威士忌单一麦芽的味道。

  他神色克制，只看着镜中的我情动娇喘，好像在饶有兴致地观察一个猎物，是如何落入陷阱，不能自拔。越挣扎，他就觉得越是有趣。

  然而我能感受到阿盛内心的悲伤。

  他下巴的胡茬剃得并不干净，硌在我脖颈娇嫩的皮肤上，有微微的痛感。这种神经末梢麻嗖嗖的感觉，像极了爱情。

  这几天得知文茵死去的噩耗，又在天河与京海来回奔波，阿盛显得有些憔悴。

  阿盛向来爱干净，注重仪容。哪怕在清贫的大学时期，并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打扮，也总是干净清爽，衣服上有皂香和阳光的味道。

  我是多么想开口，告诉阿盛我是谁。可是这事实太荒谬，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刻我觉得离阿盛好遥远，哪怕我背靠在他怀里，也再也做不回他记忆中的文茵。

  内心的情绪像海啸，在酒精的催化下一波又一波袭来。我像一条身不由己的鱼，被情欲推上浪尖，最终又被拍上沙滩，渐渐搁浅。

  不知什么时候，我喝大断片，醉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初露晨光。我睡在了陌生的床上，房间布置不多，像是客卧。昨晚的紧身短裙被换下，叠得十分整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有些害羞的用被单把自己裹紧。起身环顾，这是一个不到两百平的公寓。房间颜色以黑白灰为主色调，是个单身男人的房间。最显眼的某过于一扇落地窗，向外有个小阳台，能看到京海最大的湖景。

  我怎么觉得，这个阳台的视角，像极了我在天河市的小公寓？

  主卧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上。我轻轻推开，阿盛侧身睡着，呼吸均匀。他的眉头舒展着，和平时的深沉大相径庭。

  他的剪影太好看，我轻轻吻了吻阿盛的头发，不想打扰他的美梦，蹑手蹑脚退出去。

  “来了还想跑？”一道懒懒的声音传来，“过来陪我躺会儿。自己在衣柜找件穿的吧。”

  糟糕，被发现了！

  我胡乱找了件T恤套上，钻进了阿盛的被子里。阿盛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我知道，这是一具精瘦又饱含力量的躯体。大学时期，人人都怕长跑，但阿盛为了保持充沛的体力去学习，每天早起锻炼，除非极端天气，风雨无阻。

  阿盛过得辛苦。他不敢冒尖，怕被打压，也不甘后退，怕辜负哥哥的付出。一心想出人头地，辛苦的只是自己。

  他在我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竟抓起我的手臂搂着他。

  这么久了，他骨子里依旧是个孤独的少年。当时老板强哥已经进入了京海建工集团，为博取势力斗智斗勇，费尽心思，不再和阿盛一起经营小灵通店。

  阿盛独自支撑，一个人进货、看店、算账，还要在哥哥需要的时候随时前去出谋划策，及时解困。尽管他常来白金瀚笙歌不止，但听说更多的是置身于喧嚣中，疯闹着寻找存在感。

  他想证明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不再是鱼贩弱小的弟弟，需要仰人鼻息，而是已经拥有了挥霍的资本。

  我环抱住阿盛，多日以来的荒谬和不真实感微微消融。我摸摸阿盛的胡茬，在他熟悉的气息里贴紧而眠。

  阿盛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喂……哥你找我？”他的声音顿时抬高，“什么，你晚上约了下湾沙场的人？好，我下午来你家找你。”

  我眯着眼睛睁开，窗外阳光晴朗得刺眼。“嗯，几点啦？”阿盛看看我，语气冰冷，夜晚的温存荡然无存。“起来去洗个澡，昨晚把你弄回来真费劲，澡都没洗。”

  “你这么菜的酒量，怎么混白金瀚？别把客人得罪了，我哥还要挣钱。”

  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很快冲完了澡，热水冲去了昨夜的暧昧，我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擦干头发正要吹干，我看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

  一个电动剃须刀，静静的躺在洗手台上。深灰色的手柄已经有几处掉色，看得出主人常常使用。

  这是22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给阿盛的生日礼物。当时我和闺蜜几经挑选，挑中了这款款型时尚的经典款剃须刀。当我把它递给阿盛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惊喜的光。

  “从今往后，你就是到达法定结婚年纪的成熟男人了！”我对阿盛甜甜一笑，“阿盛，生日快乐！”

  往事历历在目，我心中情绪复杂。

  正要伸出手摸摸，“别碰！”阿盛正好推门进来，大喝一声。我尴尬收回了手。

  “抱歉，但这个很特别，我不想别人碰。”阿盛宝贝地拿起剃须刀，开始自顾自刮着胡子。“你弄完就自己走吧。”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眼泪不争气的涌上了眼眶。

  我深深呼吸，心中满是酸楚，又感到安慰。

  “喂。”我正要穿鞋走人，阿盛头也不动的说道。

  “桌上有张卡，钱不多。你自己出去找个房子，我不想看见你的脸和乌七八糟的女人在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