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话 母亲

“这么早过去？天还没亮呢，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驾驶座上，一只成熟的雄性雪豹正握着方向盘。他没有多少睡意，但是后座的漠黎可不一样，她才刚刚下班，疲倦与困意写满了整张脸。

“没事，蜀坪，带我过去吧。”

漠黎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闭上了眼睛。生日的时间有24小时，晚些来也没什么，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中有一股热火，催促着自己早些到达。

“……到了，不过真的要现在下去吗？这个点进坟场……”

蜀坪说到一半，意识到这些话有些不太好，便自觉地闭了嘴。

“……嗯。”

看得出来，漠黎似乎也有话想说，但只是藏在了眼睛里面。

两只雪豹下了车，互相都没有再多说话。面前的是坟场，现在太阳还能出来，正是小说情节里面鬼怪肆虐的时间。

“……”

下过雨，地上的泥土被冲洗得很稀，鞋子没一会儿就沾上了不少的泥巴。空气中的气息与其说是泥土的味道，倒不如说更多的是夏日雨后又湿又热又闷的烦躁。

好在是没有鬼怪，当然也不可能会有。

“……？！”

不过在靠近那个墓碑之后，黑暗中的一团白色还是吓了他们一跳，蜀坪也是后退了一大步。

“……好像，是只雪豹？”

站在那里定睛看去，发现是一只雪豹蜷缩着靠在墓碑旁，他这才稍微镇定了些。

“他是……顾铮……”

“嗯？”

漠黎嘴里慢慢地吐出四个字，眼睛盯着那只雪豹一动不动，似乎生怕那家伙忽然消失了一般。

泥泞让雪豹的毛发变得不堪，蜀坪仔细盯着看了很久才勉强辨识出来，毕竟他和顾铮也没见过几次。

“……”

漠黎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激动，轻轻地走了过去，蜀坪见状，也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

靠近之后，看得更清楚了，蜀坪也就更确定这是顾铮了。

“顾……铮……”

漠黎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了他的名字，隐约能听见几分抽泣。

墓碑前的雪豹静静地睡着，身上的衣服和毛发黏作一团，显得极其杂乱，泥巴更是遍布了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他蜷缩着身子，大抵是因为被身上的湿衣服腻得冷，路边的叫花子都不见得会有这么狼狈。

“……蜀坪，车里有衣服吗？”

“啊……有一件专门在睡觉的时候盖的大衣。”

蜀坪楞了一瞬，然后回答道。

“要不顺便拿把伞过来？怕等会儿又下雨。”

漠黎点点头，待蜀坪离开后，半蹲下来，把脸凑近顾铮，细细地观察这个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

“……”

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份单纯与善良，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漂泊的沧桑也无法被毛发掩盖。漠黎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眼眶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积满，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着。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顾铮，也不怨顾铮讨厌自己，哪怕过去只是一场误会，自己没有解释的机会，也只是自己该得的报应罢了。

“顾铮……”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顾铮的脸，但在碰到之前，她便停住了，手悬在半空中。

她在犹豫……

她怕弄醒顾铮，她怕……自己不配……

“……”

还是算了吧……

她颤抖着收回了手，只是静静地看着顾铮。

“……漠黎。”

身后传来蜀坪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她起身接过那件大衣，轻手轻脚地打开，然后缓缓地放下，慢慢地盖到顾铮的身上。然后撑起伞，将其挂在墓碑上。

“……烧几张纸，我们就离开吧。”

本来是准备了好几打的纸钱，但现在来看，必然是烧不成了。

“嗯……”

蜀坪点点头，拿出打火机和几张纸钱，堆叠好放在一旁的墓边。

“咔——”

随着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又混杂了一丝纸钱燃烧的气息。

“……老顾啊，你有个好儿子。”

漠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地嘀咕着。

后面的话蜀坪没有听清，也没有再刻意去听，他主动后退，因为这些话他本就不应该听。

“……走吧。”

漠黎长舒一口气，又盯着顾铮看了许久，然后示意身后的蜀坪，应该离开了。

“嗯……”

两只雪豹又一起走出了坟场，回到了车上。

“回去吗？”

“不，等他回去之后，我们再走吧……”

蜀坪点点头，把车子开到稍远一些的地方，那个视角可以看到坟场的入口，也就可以知道顾铮什么时候离开。

“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看着就行。”

“没事。”

蜀坪知道犟不过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窗外与后视镜。

“……漠黎，他出来了。”

“嗯，我看到了。”

没过多久，黎明的阳光洒了下来，一只泥泞的雪豹缓缓地从坟场走出，似乎有些失神。这要是换做不知情的兽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从坟场里面给爬了出来……

只见那只雪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这边走过来。

“……漠黎。”

“……”

不用他提醒，漠黎已经紧张得抓死了车上的坐垫，她不知道顾铮过来做什么，可能只是还衣服和伞，但也可能……

毕竟，这是自那之后，这孩子第一次主动接近自己……

“噔噔——”

几下敲窗之后，只见顾铮别过了脸，把衣服和伞递给了蜀坪，好像还听到他说了句“感谢”……然后就是转头开始狂奔。

“顾铮！”

她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但对方已经跑开了，眼泪从她的眼里夺眶而出……

“……要跟上去吗？”

漠黎抽泣着点点头，蜀坪从后视镜中看到之后，便踩下了油门。

安全距离，他一直记得这个点，从始至终都没敢太过靠近顾铮，但对方显然还是意识到了他们跟了过来，尽管步调已经慢慢因为体力不支而放缓了，还是选择往一个胡同中拐了进去。

“……漠黎？”

“……我去吧。”

车门打开了，雌性雪豹擦干眼泪，加快脚步跟着走进了那个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