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9话 原因

“噔噔……”

尽管门并没有关上，舋暮依旧礼貌地敲了敲，以免突然出现让里面的兽被吓到，虽然说走路的声音其实已经告诉了顾铮自己过来了。

“阿暮？”

雪豹坐在床边，把毛毯铺在大腿上，正在准备叠好，听到橘猫过来的声音，有些疑惑。

“不是去做饭了吗？还是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啊，没事没事，阿爸他去准备午饭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舋暮走进房间，这次不用担心吵醒里面休息的顾铮，直接穿着拖鞋进去就好了。

“嗯……”

不过……

鞋底发出的“吱呀”声还是吸引了顾铮的注意力。

“唔……”

舋暮见顾铮的视线看着下方，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在，于是也跟着低下了视线……

“……”

然而除了自己的这双棕色小熊头拖鞋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等会儿……棕色小熊头拖鞋？

“阿暮……这双鞋……”

“唔……”

小橘猫的脸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床上的雪豹。舋暮脚爪上穿的这双拖鞋，外表的皮有些许脱落，颜色老旧得有些褪色，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过顾铮在意的并不是这个，长年跟父亲在外漂泊的他经常是光着爪子走路的，肉垫时常会被硌得生疼，像这样的一双拖鞋，他可不敢嫌弃。他之所以提到它，只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在这个家中生活时，穿的便是这双拖鞋。那个时候的舋暮虽然只比自己矮了一点，但脚爪却是比自己的小了一圈，穿着这双鞋显得很是别扭，于是许叔把鞋子给了自己。

顾铮依稀记得，这似乎是舋暮的生日礼物，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唯一一次舋暮向阿爸表露出想要礼物的欲望，在那之后，每一次生日，他都只是要一个拥抱，或者是阿爸亲手做的一顿晚餐。

“唔，这么一看倒是，阿暮你长高了呢，之前穿这双鞋子都不是很合爪子的大小。”

“啊……嗯……”

虽然顾铮并没有恶意，但是舋暮还是被伤害到了。毕竟……过了这么久了，原来那个能穿这双拖鞋的朋友现在已经长得老高了，而自己只是刚刚达到对方那个时候的高度……

如果要说什么能戳中舋暮的伤口，那身高必然会是其中一道锐利的锋刺了。

“这双拖鞋的样子和舋悫还蛮像的嘛……我大概理解了为什么那个时候许叔让你把它们拿给我时你为什么会那么不舍得了，果然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很亲密呢……”

“额……可能吧……”

然而真实原因是舋暮觉得很像阿爸的Q版……

咳……不过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虽然阿爸似乎早已心领神会……

“既然暂时没什么事，不如坐下来聊聊天吧。好久不见了，顾铮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

舋暮尴尬地转移话题，走到床边坐下。

“唔……没怎么在意……不知不觉就长高了……”

“啊，真羡慕你的体质。”

“唔……其实长得高也有不少烦恼的，比如说进出一些地方，不注意的话总是容易撞到脑袋。”

“那也比踮起爪尖还够不到东西要好吧。”

“都有各自的苦恼啦……”

“嗯……”

随便找的一个话题，似乎又终止了……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得赶紧想想还有什么……

“那个……阿暮……”

“嗯？”

但就在舋暮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一旁的雪豹却是开口说话了。

“我……大概会在你们家里待上不短的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我说吧，我尽量帮上忙。”

“嗯……这个倒是没什么啦，之前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嘛。唔……不过……”

“嗯？”

“我其实有些好奇，顾铮你为什么会在离开之后又回到这里……还以那样的出场方式……那只追你的……额……狗？他为什么……”

舋暮当时注意力基本放在顾铮身上，只依稀记得追过来的是一只犬科，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个……”

“啊，如果不方便说的话，那还是……”

“没，毕竟是我硬闯进了你们家里，告诉你们这些也是有必要的……”

顾铮低下头，脸色稍微沉了沉，大概是因为回忆不太好的东西。

“唔，不用勉强的顾铮，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呼……这得从我们当年刚离开这里说起了……”

顾铮闭上眼睛，微微扬起头，像是为了不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旁边坐着的朋友。

“我的父亲不能说话，他的嘴天生有病，这一点阿暮你知道。也是因为这一点，很多工作岗位都不要他，能挣到的钱不多。好在遇到你们之后，许叔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甚至自学手语来和我的父亲交流，一直很照顾我们，哪怕是我当年的医药费，拖了好久好久，他也没有催促，更没有多收钱，相反，还把我留在你们家里照顾。直到有一天，父亲的病情突然发作，许叔也没办法，我们只好去医院。但这里医院水平也不高，我们不得不离开，去大城市里面找医生。但就是在这期间，我的母亲她……选择了抛下父亲，离开前甚至还拉着我一块走，我不肯，她就想硬把我拽上车，我那时拼劲全力反抗，大声求助，才从她和司机手里挣脱。那之后，她还总是趁着父亲不在，三番五次地出现在我面前，想劝我和她走，她说，走了之后，就可以有鞋子穿，有屋子住，不用饿肚子，不用天天搬那些很重很重的东西，还可以去上学……她还说了好多好多的好处，但是我只是跑开。终于，她不再来找我了，但也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些年，我就一路跟着父亲找各种地方做事，弄医药费和饭钱，中途还有好心兽帮忙捐款付医药费，我和父亲才勉强活了下来……一直活到前些天……”

“顾铮……”

看到雪豹的头又低了下来，舋暮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但是……她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花钱给父亲办了葬礼，然后把我强行带回了家……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改嫁了，嫁给了一只有钱的兽……她把我关在房子里面，吩咐管家们伺候我，看住我别让我乱跑……但是我还是找机会逃了出来，只不过被管家发现，追了出来……在我一顿乱跑时，我惊讶地发现这周围的建筑竟然有些熟悉，虽然很多地方发生了改变，但是还是有好几家店铺和路牌和我的记忆重合，于是，我打算赌一把，赌许叔还在……”

“原来……是这样……抱歉顾铮，让你又回忆了一遍这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舋暮不觉地站起身来，慢慢抚摸着面前这只雪豹的头。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虽然顾铮比自己高一点，但每一次他伤心了，自己都会这样摸头。

“没事……谢谢你，阿暮，还有许叔，还有舋悫，谢谢你们……”

顾铮没有反感舋暮的动作，相反，他还觉得很温暖……

以前，父亲也经常这样抚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