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1-68）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翩然往叶清宇身边走了几步：“你别着急赶我走嘛，就当是陪我叙叙旧。”

　　她四处打量，发现了叶清宇书案上的折子。

　　“迦关粮草告急，仅余三日之数。”

　　叶清宇过来要抢，却被翩然挡开。

　　“恳请陛下先拨粮草救急，臣定当竭尽全力守住迦关。”

　　翩然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像这样的奏疏，你上了几封？又可有粮草送来？盛王打的好精明的算盘，粮草都没有，却要人守城。还是说盛王根本就不在乎将士们的生死，只在意这座城池是不是他的。”

　　翩然随手将那封奏疏放到烛火上点燃，围着叶清宇平日里与众下属推演的沙盘慢慢走着。

　　“叶清宇，你知道澹台烬有多少炽翼军吗？在我出来之前，她吩咐收下三日内再不拿下迦关，他便亲驭炽翼军攻城，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呢？”

　　叶清宇大步走到翩然面前，语气里满是怒火。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劝澹台烬少些杀戮！”他一把抢过翩然手里的棍子，目光直视着翩然。

　　“正是因为战不在他，所以才来劝你。叶清宇，他不杀戮就天下太平了？你身为一个将军，怎么还如此天真？

　　还是你忘了，这场战争，本就是盛王挑起的，皆因气不过当年摇尾乞怜的质子，如今能登基称王。

　　你不是个糊涂人，你也知道再这样下去，结局只会是全军覆没。盛王何其愚蠢，竟看不透这一点。与其替这样的君王卖命，还不如另投明主，保全将士们的性命。”

　　“我叶家戍边守国，我若投降，还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翩然失笑：“叶清宇，难不成在你心中，自己的名节真的比万千将士的性命还要重？”

　　她伸手点着的叶清宇的胸口，重重推了一把。

　　叶清宇被她一语道破了心中所想，又气又恼，指着营帐大门，第一次对翩然厉声道：“不要说了，走！”

　　翩然走出几步，叶清宇扶着桌子，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

　　身边翩然站定：“我只是一只狐狸，哪里懂得什么国家大义。倒是有位故人，要我带一句话给你。

　　她说：‘二哥曾与她说过，天下大势不过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又怎么知道澹台烬不会是那个重新统一两国的天命之人。’

　　另外，澹台烬愿意明天孤身来见你，若叶将军实在不愿意归降，杀了他结束战祸，也是个绝好的机会。”

　　说罢，翩然放了一张纸条在烛台旁。

　　等翩然离开，叶清宇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辰时三刻迷驼岭石刻旁”。

　　次日，叶清宇赶到之际，澹台烬已经等候多时。

　　“没想到你还真敢单刀赴会，倒也有几分胆色。”

　　澹台烬并未回头：“将军言错了，孤可没带刀呢。”

　　叶清宇没想到澹台烬竟这般单纯，一时竟有些无语凝噎。

　　“几日不见，你也开始称孤道寡，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澹台烬不理会他语气中的嘲讽，转头看他：“上次见你，还是威风凛凛的叶小将军，短短几日，将军憔悴了。”

　　“若我现在杀了你，或是将你活捉了带回去，我叶家又要添一笔功勋。”

　　“那你大可试试，看看究竟是会平步青云，还是盛王会忌惮你，忌惮叶家功高震主。”

　　“后事凶吉不妨再论，我今日斩了你倒是为天下除害无疑。”叶清宇抽出手中长剑，直指澹台烬。

　　澹台烬脸上并不见慌乱，转身直视着他：“叶清宇，孤也是在盛国为质多年，盛王生性多疑猜忌，你我都十分清楚，叶家早已是危如累卵。”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叶家是盛国子民，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挑唆的。”

　　澹台烬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的确，叶家的一切，本就是拜他所赐。若只是叶家受了些委屈，你叶清宇不是不能忍受。可是这天下有多少百姓，如同在盛国为质时的我一般，一无所有，只能任人摆布。”

　　“盛王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若叶家只满足于安享君恩，任由这庸懦短视之人继续胡闹下去，天下百姓的生活，只会更加困苦艰辛。”

　　“若盛王当真在乎你们的生死，就不会无视你求粮的奏疏，无视迦关百姓与将士的危机。”

　　叶清宇手中的长剑缓缓垂落，澹台烬继续道：“叶将军，孤细细看过这些年迦关的战报。每临战事，你都身先士卒，绝不让士卒白白枉送掉性命。所以，这迦关才能将士一心，雄踞于此成为盛国的屏障。”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两国相争，我不过是君王的手中之剑。”

　　“将军妄自菲薄了。两国相争，所行之道是为霸道。可是叶将军，你无论是才能还是心性，都远超于此。

　　你心怀慈悲，乃是仁义之剑。若为暴君所使，是天下之祸。若从王道所向，天下可安。

　　只是不知，将军心中是以清名气节为重，还是以黎民苍生为重。”

　　叶清宇想起那日，自己与萧凛的对话。

　　他平生所求，不过是天下再无烽烟，有朝一日能够重归一统。”

　　三日后，景国大军兵临城下，虎视眈眈。天色阴沉沉的，更显山雨欲来时的凄凉之意。

　　叶清宇站在迦关城墙之上，身边副将言语中有些绝望。

　　“将军，朝中回信跟上次一样。说是若迦关失守，便要将叶家，满，满门抄斩。”

　　叶清宇紧握拳头，目光直直的看着城下。耳边响起他成为家督之时，父亲的话。

　　“这是高祖赐予叶家的玉佩，也代表叶氏家督之位代代相传。今天，爹把它交到你的手里。记住，宁死不降，从容就义。”

　　“若不是你早慧聪颖，锋芒实在无法敛藏。爹真希望你就像你大哥一样，在家里吃吃喝喝，做个凡夫俗子了此一生。多好？何必非要做什么少年英雄呢？”

　　“爹，大哥能做富贵闲人，那是他的福分。我现在既担了家督的名义，那么叶家的事，我便会抗在肩上。大盛之事，天下之事亦是如此。君子当仁不让，我绝对不会吝惜自己。”

　　“你啊，就知道逞英雄。唉，还是受到的搓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