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番外.2）

　　但和她想的不一样，润玉只是站在窗前，从清澜的时间望过去，只能瞧到种在屋外的那棵紫藤树。可他周身散发出的，却是令人绝望悲痛的孤寂感。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任何的喜怒哀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清澜走到他身边，看到了他脸上茫然的表情，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润玉的声音。

　　“清澜，我本该恨她，惧她的。可为何听说了她的死讯，我心中还是会觉得难过呢？”

　　清澜没有言语，她不知道该怎么抚慰他心中的难过，“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并不能抚平他的难过。

　　“殿下……”

　　清澜的声音，消失在了润玉转过身来将她拥抱入怀，埋头在她肩颈处时。清澜不知该做何反应，一时僵在了那里。

　　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勉强能动的双手，轻轻在润玉后背上拍了拍算是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润玉总算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润玉松开手后退了两步，清澜摇了摇头，殿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清澜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突然推开了润玉寝殿的房门，可现在又一句话都不说的话，显得有些怪怪的。但让她说话，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和润玉说些什么。

　　“按照溯光所言，母神带走我的那日，就已经召集了人手，第二日便下令灭了娘亲和外祖父全族。而我，就是害死了娘亲和外祖父舅父的真正凶手。”

　　润玉苦笑，心中满是自责，昔年与母亲在太湖深处居住的往事也一件件涌上心头。明面上外祖父并不承认他这个便宜得来的外孙，不肯承认他的身份，也不肯见簌离这个害得他丢人的女儿。可是偶有几次，润玉明明记得他会站在暗处注视着自己。

　　又一次他被娘亲逼着剜掉龙角拔去龙鳞，险些丧命。半梦半醒间，是舅父为他输送灵力，他还听到了娘亲的哭泣声以及外祖父呵斥娘亲的声音。

　　只是后来他又昏睡了，便以为那一切是他病中的臆想。

　　“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娘亲不会被折磨的精神失常，她仍旧会是太湖水族中无忧无虑的公主，然后嫁给她的未婚夫婿，一辈子平安顺遂。他们和那些水族，都是因为我，才会被母神记恨上，才会惨死。”

　　润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眶泛红，眸中涌上泪水。他本来没想过要哭的，可许是因为有清澜在身边，他便觉得越发委屈，再也忍不住了。

　　清澜鼻子一酸，也跟着红了眼眶。

　　“殿下，润玉，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让你娘亲怀了孕却不负责任的男人，还有那个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就来欺负伤害了你娘亲的荼姚。”

　　若太微是个磊落的男人，在他得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子之前，就该上门正是求娶，而不是哄骗了那可怜的女子失身失心之后，变成了一个缩头的王八，消失的无影无踪，任由那个女子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的人嘲笑谩骂。

　　簌离或许是第一个被太微哄骗了的女子，却决计不会是最后一个。这几千年来，明里暗里折在荼姚手中的女子性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而荼姚，明知道太微是个花心的，知道自己约束不了太微，就将怒火都撒在无辜之人身上。

　　他们身为天神，享受着人间千千万万信徒的香火供奉，却从不想着为这些信徒谋福祉。堂堂天帝天后，与人间那些肥头大耳耽于美色的酒色之人，整日拈酸吃醋，排除异己的深宅妇人又有何两样？

　　清澜的双手扶在润玉的肩膀上，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润玉，你的娘亲簌离不会是第一个被太微哄骗了去的女子，你的外祖父，舅父还有那些族人也不会是唯一被荼姚寻上门去灭了全族的可怜之人。而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

　　眼泪从润玉的眼角滑落，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同样泪眼婆娑的姑娘，听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要做的，唯有蛰伏，积蓄自己的实力。等有一日，你拥有了和他们一战的实力，那就杀出去，为你的亲人报仇雪恨。”

　　润玉凝视着清澜，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珠，声音喑哑着应了一声：“好。多谢。”

　　谢她的一番话点醒了自己，也谢在自己绝望难过的这一刻，她仍陪着自己。

　　清澜本想今日就告诉润玉自己打算离开璇玑宫的事，可见他哭了一场，这话反而有些说不出口了。

　　润玉是太微的儿子，又有荼姚这个时时刻刻想要取了他性命的嫡母，想要报仇唯有暂时隐忍。但清澜已经决定不再忍下去了。

　　有西王母和整个风族做她的后盾，清澜不想再和荼姚虚与委蛇，她需要积攒自己的势力，这样才能和荼姚有一争之力。

　　次日，太微在省经阁召见了清澜。这非是太微第一次见清澜，却是他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小姑娘。

　　“你长得与你母亲很像。”许久，太微方才开口。

　　“陛下认识我的母亲？”清澜惊讶，旋即便想到了什么，心里对太微的不满又深了几分。

　　“数万年前，本座还没有登基时，与你母亲有过几面之缘。”太微没有多说，清澜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反倒是太微见她没有追问，反而笑了两声，继续道：“那是你母亲第一次来天界拜见，先帝有意要她做丹朱的未婚妻，却被你母亲当着九宵云殿所有仙家的面拒绝了。后又当众表明，她此生只愿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清澜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误会了太微，再一想，当时的太微应该满心满眼都是花神梓芬才是。她娘亲虽然也是个美人，但脾气太坏，该是没那么受欢迎才是。

　　“蓝凰族一事，本座相信，其中定有蹊跷。只是天后势众，本座虽是天帝。对鸟族之事却根本插不上手。你父母和族人一事，本座很抱歉，却也无计可施。”

　　清澜听了只觉得好笑，面上却并未显露处半分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