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番外.2）

　　认识了润玉三千年，清澜还是第一次见到润玉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拉着清澜进了城，好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不管是看见什么，都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明明在天界的时候，清澜三不五时的就会去御膳房取些珍馐美味，当时也没瞧见他有多喜欢吃。

　　可眼下呢，润玉却还是瞅着街边卖糖人的走不动路。

　　“小郎君，小娘子，买个糖人吧，今年秋上新做的麦芽糖，甜得很嘞。”卖糖人的老爷子咧着嘴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只瞧面前这两位跟菩萨座下的童子似的，穿的那衣服一看就不是凡品。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又或者王公贵族家的少爷小姐跑出来玩儿了。

　　“真的想要？”清澜见润玉眼睛都移不开了，不由觉得好笑，清了清嗓子，故作高冷。

　　润玉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虽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转头准备离开。清澜拉住他的袖子，看向老者。

　　“老伯，要一个糖人，烦您做一个应龙的。”说着，她从提着糖炒栗子的那只手的袖子里，摸出几枚铜板递给了老者。

　　润玉眼眸一亮，与清澜打起商量：“能不能要两个？我还想要一个凤凰。”

　　清澜想到旭凤的真身就是凤凰，想来是润玉打算带回去给旭凤的，也就点了点头。润玉毕竟要在荼姚手底下讨生活，能讨好一二也是好的。

　　“那就麻烦您，再做一只凤凰。”

　　“龙凤呈祥，这可是好兆头。”老者接过那十文钱，又赞了两句。

　　不多时，两个凤凰做好，说不上栩栩如生，但的确是神形兼备。润玉谢了老者，接过两个糖人，回身面对着清澜的时候有些纠结。

　　“清澜，你喜欢那个？”他举着两个糖人递到清澜眼前，要清澜先选。清澜有些惊讶，他竟然不是打算将糖人带回去送给旭凤的？

　　“清澜？”

　　润玉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清澜摇了摇头：“多谢殿下，但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倒也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吃罢了。小时候爹爹和娘亲宠她，时常带着她来人间游玩，各种甜食她想吃多少吃多少。

　　直到长了蛀牙，疼的她在地上打滚，被自家老爹强摁住拔了两颗牙之后，清澜再也不碰甜食了。

　　毕竟，身为上古凤凰的后嗣，竟然因为吃甜食导致蛀牙，整天被笑话没有门牙说话漏风的耻辱，清澜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是不想吃，而是只要吃甜的超过一个度，她就会继续牙疼/那种记忆太过深刻，导致即便三千年没有碰过甜食，但只要想到，就会觉得牙又开始通了。

　　润玉听她简单说了因果，不由笑的眉眼弯弯。他本就是容貌俊朗的少年，此时一笑如明月入怀。用直白一点的话来说，他这一笑，衬的背后灯火通明的街道都有些暗淡。

　　“走吧，去别的地方逛逛。”润玉施了个障眼法，将两只糖人都收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拉着清澜的手继续逛起了摊子。

　　所过之处，只要他觉得新奇的，清澜都会掏钱买下来。说不上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和润玉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吧。

　　清澜想，就当是为了这些年的内疚向他道歉，补偿一下自己这些年对他的不敬。明日起就一笔勾销，不管是她要留在天界，留在璇玑宫，还是离开都好。

　　小半个时辰后，清澜和润玉双手都提了满满的纸包。有新鲜出炉的桂花栗粉糕，云片糕和芙蓉酥。口感软糯，甜蜜多汁的新鲜柿子和葡萄。还有干果铺子里炒出来的瓜子，油香的松子还有几样蜜饯。

　　欢度中秋自然少不得供月的月饼，润玉没吃过月饼，所以买了店家隆重推荐的几款豆沙，黑芝麻，五仁三种。

　　最后又在街角买了几个果子，两根冰糖葫芦。在摊位上吃了一碗晒干的春笋，蕨菜以及猪肉做馅的馄饨，清澜最后还要了两杯荔枝香饮和杏仁牛乳茶打包。

　　吃饱喝足后，两人提着花灯顺着人群往河边走去。

　　方才遇上了几家猜灯谜做活动的商家，润玉和清澜猜出了不少谜底，成功从店家手里赢了两盏花灯。一个提字“花好月圆”，一个提字“金榜题名”。

　　那店家误以为他们是一对眷侣，又见润玉文采斐然，误以为是上京赶考准备参加明年春试的举子，特意挑选了这两盏送给他们。

　　二人虽有些尴尬，却还是道了声谢。

　　随后便被人流拥挤着到了河边，不过两人并没有随着人群去放花灯，只是在一旁看热闹。他们已经是神仙，想要的东西招招手便可以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求了满天神佛也注定不能如愿。

　　“今日当真是赶巧了，竟然正好遇到人间在庆祝中秋佳节。”清澜喃喃道，只是语气却并不高兴。

　　人人都在庆团圆，只她却再也没有办法和家人团聚。还有润玉，明明父母都在，可一个有着发妻嫡子，一个伤害了他整整一千年。

　　城内渐渐放起了烟花，姹紫嫣红，流光溢彩。

　　“清澜，可以陪我去个地方么？”

　　“……好。”

　　润玉开口之时，清澜便猜到他想要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太湖，他和生母生活了一千年之久的地方。

　　“这里，是鲤鱼族的地盘。娘亲本是龙鱼族的公主，因为未婚先孕生下了我，被她的父亲赶出家门，辗转带我来到了这里，隐姓埋名的生活。”

　　为了保护润玉，不被天后的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簌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要他挖掉龙角，拔去龙鳞。可他是应龙啊，拥有着强大的治愈能力，于是只能重复着这样的日子。

　　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千年，可是再次站在太湖边上，润玉却还是止不住的战栗，恐惧笼罩在心头，拔去逆鳞的剜心之痛，让他有些站不稳。

　　有道是近乡情怯，到了他这里，这故乡却更像是要吞噬掉他血肉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