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季到了，连着几日天都是灰蒙蒙的，刘文的心头也像是被什么蒙了起来，到底是什么理由才能让宋轩满意呢？

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答案呢？

思来想去无果，刘文在房间里有些烦躁的来回走动，茅草屋顶防水效果不算很好，刘文脑袋一凉，反应过来是雨滴打在他头上了，他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视线转向那张两人挤在一起睡觉的榻上，他找了几块疏水的布料盖在上面。

宋轩说过，这棉被要是内里沾了水会很麻烦，他不想晚上睡在湿哒哒的被窝里，宋轩肯定会不舒服。

要是宋轩和他回去，何必忍受这漏水的屋顶，何必这么辛苦，起早贪黑去学堂，也不用因为一点价格浮动在店里与别人砍价，宋轩要什么，刘文他自然会双手奉上。

刘文徘徊的脚步忽然一顿，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宋轩？

他喉头滚动一下，吞咽了一下口水。

因为……因为宋轩救过他的命吗？

可是就像宋轩说的，他赔完他花的银两，他与宋轩之间就两不相欠了。刘文痛苦地砸了砸脑袋，忍不住唾骂自己：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人家可是救了你，说是还清银两就不欠恩情，你怎么还当真了？

可是这救命之恩要如何才能偿还得清，刘文突然之间脑海里又闪现了宋轩无意间说的那句话——以身相许。

外面的雨更大了，像梅雨那样绵延的心思忽然终止，因为他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宋轩没有带伞，他快要下课了。

他在家里四处寻找，看见了倚靠在门背后的那把油布伞，黑黢黢的，下面汪着一滩水。

出门前他用防水布将收音机裹了个严实，塞到了柜子最下面一层。

农村里的路真是不好走，坑坑洼洼泥泞不堪，下了雨更是，一脚进去不知道会陷进去多深，为了早点到，他抄了小路，那是一条田埂，宽度和一块青石板差不多，有些地方被人踩踏了，空出一段，必须得大跨步或者稍微跳一下才过得去，好在这田埂被杂草覆盖，偶尔还能看见几株水稻，土质没有平时的路那么松散，刘文在上面健步如飞也没有滑到的危险。

只是苦了他那身板正的黑色中山装，皮鞋早已漫上泥浆，裤管也变得一片黑一片黄。

学堂就在前面，他还看见了门前种的两棵酸枣，前几天他问宋轩这枣子能不能吃，宋轩有些哭笑不得，说是这枣子酸死了，刘文不信，宋轩又说往年只有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儿会爬树摘枣，开始还会吃几颗，后来都拿来当做弹弓子弹了，要是刘文实在想吃，可以和那些小孩儿比比谁爬树比较快。

刘文勾起嘴角，笑话，他可是堂堂特工，爬树这点小事怎么会在话下，得找个机会让那帮小孩好好膜拜膜拜。

正想着乐得开心，抬眼就看见学堂走出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男的那个是宋轩，女的不认识倒是挺漂亮，宋轩撑开了伞，和那女老师一起往回走。

刘文停下脚步细细看了一眼，朝宋轩那边跑去。

他很生气，他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接宋轩回家，宋轩凭什么和别人打一把伞！

“宋轩！”刘文忍不住大吼。

前面那双背影停下，宋轩惊讶转头：“这么大雨，你来干什么？”

他咬紧后槽牙，几步走到宋轩面前：“你没看见啊，我来接你，你又没带伞。”

女老师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宋先生还有一个如此贴心的弟弟呢。”

刘文不甘地瞪了瞪眼睛，谁是他弟弟。

宋轩将伞柄归还给女老师：“多谢唐先生了，我弟弟来了，我就和他先回。”

女老师点头。

刘文一路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瞥一眼宋轩哼一声，但是手里的伞稳稳地抬着，没让宋轩淋湿一分。

宋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干嘛，谁惹你了？”

刘三岁大开尊口：“你为什么不带伞。”

“出门太急忘了。”

“那你为什么和她一起走。”

“下雨了我总得找个伴一起回家吧。”

刘文有些气闷，咳了一声：“……那女的是谁？”

宋轩抬头看他：“我同事啊，唐瑜唐先生。……啧，我看你刚刚一直在偷看人家，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我可以帮你们撮合撮合？”

“才不是，我就是生气，你明明可以自己带伞的，为什么要忘记，明明可以等我来，为什么要和别人打一把伞！”

刘文受不了宋轩胡言乱语，一不留神把心里所想吼了出来。

宋轩沉默了。

“……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这状态，就像……就像嫁了人的小媳妇儿忽然发现丈夫出轨一样？”

刘文就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鸡，瞬间哑口无言：“……你可别乱说啊，你一个国文先生，能不能好好比喻了……”

宋轩嘴角勾起，泄露了他心中的一丝得意，看啊，刘文耳朵红了。

宋轩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曾经给过刘文走的机会，可这傻子又自己送上门来了，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遇到自己喜欢的本来就是一件极其珍贵又幸运的事，这次，他不会再给刘文任何逃跑的可能了。

他伸出手扣住刘文拿伞那只手的手腕，“走这么快干嘛，我快要跟不上了。”

刘文偏头一看，宋轩肩膀淋湿了大半，他瞬间就慢下脚步将雨伞偏向宋轩那方，有些愧疚：“对不起啊，回去我给你熬一碗姜汤。”

对自己已经淋湿的半个身子则不提只言片语。

宋轩心中哼笑，这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