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婴

我叫李万，是个四十二岁的老光棍。

寒冬的晚上，我在垃圾桶里捡到了两个男婴。

我把他们带回了家，按看到的顺序排年龄大小，一个叫李年，一个叫李明，我也没什么文化，就这么取名了。

村里人常说，人生前功德积得多，死后就可以上天庭当神仙。我一直很信这句话。

李明五岁那年，他很自豪地拿出了他的“作品”。

他捧着送到我面前说:

“这是我第一个作品，爸你可是第一个看到的人哦！”

他手里捧着一只狗头猫身，还有一对鸟翅膀的东西，连接处用不熟练的针法缝上了，纯白的翅膀上沾着暗红的血，整个都是血淋淋地，还发出阵阵恶臭。

“立刻把它丢掉！别让我再看见你弄这种东西！”

我指着垃圾桶，看着他大声地命令道。

他被我吓了一跳，连忙把它扔了。

而李年呢，只要村里一有杀生畜的，他就会跑去看，就算是半夜也要去，可能想学学？

但是听杀生畜的那些人说，他有时会和那只被摘出来的心脏自言自语，这就很奇怪了。

于是就去问，他为什么老对着心脏自言自语。

他的回答却是

“我在和那些心脏说话啊，而且它们又红又漂亮！”

然后我就去买了些鸡心猪心，以为他是想吃内脏了，然后做给他吃，但他却愣是一口都没吃，小孩子的心思真难懂啊。

李明四年级的时候，我在他的书桌下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铁盒子，盒子是红色的，盖子上画有几只小动物。

我拿起来摇了摇，它发出“晃当”的声音，手感挺重的，里面有东西。我打开了它，腐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四只怪物！长着蛇头的鸟，拥有狗腿鸟头的蛇，长鸭嘴的猫和没有四肢的鸭，翅膀上沾满了毛，它们死只都紧贴在一起，还都暗红暗红的，那些曾经活着的东西都被他切开，并重新用针线缝合成一只怪物。

我站起来坐在椅子上，盒子被我放到了书桌，桌上有本绘画本，我拿起来翻了翻，画的尽是些怪物，有四个还和盒子里的东西很像。

晚饭过后，我把盒子甩到李明面前，他慌张的抱住它，小心翼翼的就像他的宝贝一样。

“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

我大声的怒吼道。

他身子一抖，因为我很少凶他们的。

他打开盒子查看里面是否少了什么，见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就更大声地说:

“为什么这么干！”

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李年刚把碗筷收拾回厨房回来了，就快步走过来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道：

“别怕，别怕……”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起身从他怀里抽走铁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它们粘在一起一整块掉到地上，然后把盒子丢到地上，大骂道: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老子供你上学，你就给我学了这么些玩意？！”

我指着地上的东西，看着李明。

他边哭边下椅子把它们护在身下，李年看着他怀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那股腐臭味不存在一样。

我坐回椅子上，捏了捏鼻梁，看着他们两兄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你们走吧。”

李年一听，立即抱住我的小腿说:

“爸！您不能不要我们啊！”

还带着哭腔，我看着他，没有说话，见我无动于衷，就擦擦眼泪扶起跪在地上的李明就要走。

“把地上的东西也带走。”

李年才捡起盒子帮李明把东西装回盒子里，盖上盖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然后才无神地盯着摆动着的钟摆发呆，这落地钟是邻居送的，和我们家的风格格格不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缓起身，叹了口气，拿起手电筒和钥匙，锁上门才走。

星星零零散散地挂在天上，不打手电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万一他们被蛇咬了，抓走了怎么办？真是一时糊涂，说这种气话！现在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

大黄和大白，一前一后跟着我，就算是保镖一样，突然在我身前的大白冲着溪对面的林子大叫起来，我拿手电照了照对面，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动来动去的麻袋，穿梭在林子里，麻袋里还发出喊叫声。

我的感觉告诉我，他们在这里。

我立马向溪对面跑去，溪水很冰，它们打湿了我的裤腿，两只狗前脚刚碰到水就惨叫了一声，但见我都过了一半了，它们也就跟了过来，我用手电边闪他边喊:

“别跑！”

他却跑的更快了，两只狗也大叫着向那个人跑去，那小子跑的还挺快，我两条腿都快跑断了，他却越跑越起劲，或许我是真的老了，那个人的头发很脏乱，衣服到处都是补丁。

大白终于追上了他，它一口咬上了那个麻袋，我心中暗喜，然后猛地意识到他们还在里头呢！

“傻狗！松嘴！”

大白是很通人性的，立马松了口，但那个人却，一溜烟跑没影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口地喘着气，两条狗都坐在我身边，我们都累了，我吃力的锤了一拳旁边的树。

没了！全没了！但生活还是得继续，又回到了自己一个人和三条狗的生活而已。

然后我扶着树慢慢起身，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拖着它们回了家。

回到院门口，他们俩居然在院门口缩着身子睡着了！我立马冲上去抱住他们，李年被我弄醒了，他吸吸鼻子哭着说:

“爸！别赶我们走！我们不想当孤儿！”

他这话一出，我眼泪立马涌了出来。

“爸……那些东西我都扔了，能不赶我们走吗？要是不行……就赶我走吧！把我哥留这。”

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他颤抖地说着。

我没有去看他怀里有没有东西，只闻到了他们身上的一股味儿，我给他们抹抹眼泪。

“爸再也不赶你们走了！快进屋，先洗个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