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山高皇帝远的人间

青山延绵不断，山村坐落其中，零零散散的人家由许多没有规则的人踏路线联系起来。在这片古老的森林，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传说，每到月圆时分，阴气深重之时，山里就会由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穿梭，引得人胆战心惊。

在这样散落的村庄里没有等级的压迫，村民们也热情好客，村长是大家一起投票选出来的，村里有许多共同建造的房屋，用来供路过的人休息。

苟戌的父亲苟武就是那个颇受村民尊敬的村长，他们家四周都是参天古木。之前因为山中时常要防止野兽来袭，所以他们是在古木之上建造树屋的，而由于近年来那些野兽未曾出没，且天气愈发狂风骤雨，所以他们开始在地面建造房屋。

而提出让他们由树上迁移到地面居住这个想法的人，并不是本村人，而是几年前来到狗家村的一位青年。

当时苟戌因为落榜而抑郁寡欢，整日里混迹在狗家村的坟场里，对着列祖列宗倾诉衷肠，哭着睡，又哭着醒，哭累了，就坐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祖宗墓碑前歇会儿，顺道还会帮祖先尝一尝那不知放了几天的贡品……

狗家村的坟场在村子尾端，当然，也可以是首端。

那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苟戌正伤感完准备靠着墓碑小憩一会儿，一道阴影就打了下来。

“请问……前方可有人家？”

声音温和，逆着光，苟戌用手挡着太阳，有些目无尊长地将墓碑当做墙壁来支撑自己的身体重力：“废话，要是没人家，我难不成是个鬼？”

那人颇有礼貌，连忙鞠躬道歉：“是在下唐突了，现下天色渐晚，我观这方圆几里全是山林，久不见人户，突然见到阁下，一时激动，失了言语，还望谅解。”

苟戌摆摆手，绕过他往村子里走：“你一个人来这深山老林作甚？”

那人紧跟在苟戌的身后：“说来话长，不过是为了寻得一生存之道罢了。在下狐酉，门第不笈，便想游历四海，寻得一二志同道合之友共谈心绪，不料走如此林，兜兜转转半月有余，若非在此遇见阁下，怕是要困死在这山中……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跟着苟戌的脚步，他们穿过了一片近两人高的芦苇荡，又七拐八折钻了好几个不知是树洞还是山洞的狭窄通道，路过了一条瀑布，才进入到一个恍若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上万年的参天古木垂钓着藤蔓，地面上的花草丛生，古木树枝纵横交错，有的地方还有小型吊桥的连接，透过浓密的枝干和藤蔓的阻隔，狐酉隐约看见了那古树之上的树屋，上面还有人影来回走动，飞鸟混迹其中，不知谁是自由，谁是平庸。

苟戌双手叉腰：“你确实在庆幸遇到了我，方圆十里，所有人烟都聚集在这儿了，而且地方很偏，不是从这儿走出去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到了，我叫苟戌，住在那儿。”

苟戌像是小学生炫耀自己家宝贝一样，指着其中一棵大树对狐酉说：“会爬树吗？”

狐酉还背着一个书匣子，看着分量还不轻，没成想走了这么久他都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斯斯文文，力气却实打实的好。

“幼时翻过书院的墙，应当是差不多的。”

狐酉一遍说着，一遍往那棵树靠近。

苟戌连忙拉住他：“不是这样爬，那树底下因为常年潮湿生了苔藓，滑的很，野兽来了也爬不上去，要用这个。”

狐酉看着苟戌伸手拉住那垂落离地二三尺的藤蔓，以猴子般的灵活窜上了树，惊得他目瞪口呆。

苟戌趴在上面的树干向他喊：“喂！行不行啊？不行我下去借你。”

狐酉本是书生面相，那双手也白嫩，看着就不像是个会爬树的野猴子，他伸手抓住苟戌爬过的那条藤蔓，试着用力往下拽了两拽，结论是——很结实，纹丝不动。

苟戌等的不耐烦了，正准备顺着藤蔓滑下去，就看见那书生面相的客人已经慢条斯理地趴到了半中央：“……”

想当初他学会爬这个的时候，也是练了好几天的，虽然那时他才三岁。

苟戌就这样将狐酉带回了家，他是个走出去见过大世面的人，知晓外面的人是生活在地面的，也知道外面的人大多都长得白净，且穿得细软。也因此，他觉得自己非常熟悉狐酉这个人，所以非常自负地将这个陌生人带回了家，并且在心中肯定，这个人肯定会为自己做事。

这样的优越感，来自于长期封闭的思想落后，太过狭隘，往往心高气傲，却终得不偿失。

不过此时想这些，为时尚早。

狐酉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树屋：“是因为防止野兽所以才住在树上的吗？”

苟戌拿出那副待客有道的样子在一旁那冷水沏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此处潮湿阴冷，若建在地面，人的身体会受不住，而且每逢下雨，底下就会冒出沼气什么的……”

狐酉对他用冷水沏茶的方法不置一词：“我听闻各大仙门世家中有专门帮助普通人家解决困难的，既然你们住处有如此多的不妥之处，为何不寻找他们帮忙？”

苟戌扑哧一笑：“说笑呢？这山高皇帝远的，哪个有病的会跑到这个穷乡辟地的地方来？当然，不是说你，而是那些仙门，他们是仙啊……我们人，或者连人都算不上，凭什么去寻求他们的庇护呢，不过是平添笑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