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归去来兮

周絮看了看门外天空椭圆形的月亮，眼睛中露出期盼。

费力的用两条短短的腿把门合上，周絮折回到青灯身边，静静地躺了下来，那火苗亮闪闪的，像极了温衍的眼睛。

周絮轻柔地抚摸着灯身，眼睛中全是缱绻：“衍，你说我俩是不是太傻了啊？”

火苗来回摆动了几下，像是不同意他的话。

周絮笑起来：“你不傻，傻的是我，几百年没能明白你的心。”

火苗一下子暗了下去，像温衍几百年孤独的心。

山中的夜晚总是寒冷的，饶是周絮一身厚实的皮毛，也禁不住门缝里刮进来的寒风，躺在青灯旁边，周絮用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跟青灯念叨着：“你要是在，这么冷的天该会让我睡在你怀中吧？”

火苗静止了一下，在周絮看不到的地方，顺着灯身缓缓流下了一滴灯油。

这一夜，周絮醒了好几次，他惦记着青灯，生怕被夜风吹灭了，因为地藏菩萨曾经对他反复叮嘱过，那盏灯千万不能灭。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悲伤，导致身体极度疲倦，周絮在天快亮时终于睡踏实了，当太阳慢慢的升起来时，变回人身的周絮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爬起来拍了拍土，周絮第一时间看向青灯，发现一切照旧时，舒了一口气。

“师兄，你先自己待会，我下山一趟，很快就回来。”周絮对着青灯说道。

火苗却突然变得红了起来，像是温衍着急的脸。

周絮温柔的一笑：“你放心，我没事。”

周絮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裹，这是他偷偷溜回灵狐山拿来的衣物，把衣物放在一边的草垫上，周絮拿出来一把小小的匕首。

拔掉刀鞘，周絮对着那锋利的刀刃沉思着，许久，突然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下去。

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周絮急忙用一件旧衣服堵住了伤口，抬头对着青灯问道：“这把匕首还是挺锋利的，是不是师兄？”

火苗变得暗淡下来，似乎周絮的行为让他很是悲伤。

日子静静的过了几天，周絮白天偶尔会下山，采购点食材，回来用庙里的厨房做饭吃，晚上依旧躺在佛案上，跟青灯里的温衍拉着家常，然后一灯一人互相依偎着入睡。

可周絮却渐渐地发现了青灯的变化，那就是光亮越来越暗，虽然火苗还是会回应他的话，可是看起来却像是没了精神。

周絮明白其中的原因，于是每天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一天晚上，正逢每月十五的月圆夜，待月亮快要升至中天时，周絮叼起那把小刀悄悄地走出了庙门。

月亮又大又圆，照的整个大地亮如白昼，周絮奔跑着，一路向上，终于在子时时分爬上了灵狐山那座最高的峰。

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面，周絮把小刀放在一边，虔诚的匍匐下来，对着天上玉盘般皎洁的明月叩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拿起小刀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划了下去。

血猛的涌了出来，顺着周絮的身体流到了地上，疼痛让他的身体颤抖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拿刀的手都没有了力气。

周絮咬着牙，没有去理会伤口和疼痛，紧紧的盯着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没多久就发现，在那一片殷红里，赫然出现了一点金光。

周絮立刻抬起手，拿着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色小瓷瓶靠近了那滴金色的血，那瓷瓶似有引力一般，一下子就把那滴血吸进了瓶口。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周絮把小瓶盖好盖子，转身往山下疾奔而去。

身后，鲜红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石块，染红了旁边的青草，也染红了天空的圆月。

“周絮，你要牢记，每逢十五月圆夜，子时月华正盛时，你必须找到附近最高的山峰，取心头一滴精血，然后滴到温衍的灯油里，这是他蕴养灵魂的主要养分，否则的话，他将维持不了几年的时间。”

周絮脑海里回荡着地藏菩萨的声音，飞一般朝小庙而去。

刚一回到庙里推开门，周絮就发现那火苗猛的跳动了一下，就像是以前温衍看到周絮后开心的样子。

周絮心头一暖，小心的把瓷瓶拿了出来，又拧开青灯的盖子，瓶口向下，那滴金色的血液缓缓的飘了出来。

血液进入瓶身，半瓶的灯油立刻沸腾起来，周絮盖上灯盖，仔细的看着火苗的变化。

果然不一会儿，那火苗就窜高了半寸左右的长度，欢快的跳动着，光芒也明亮了起来。

周絮长舒一口气，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伤，又从布包里翻出一瓶药粉，撒在了伤口上。

包扎好以后，周絮已经累极，躺在了温衍的身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火苗缓缓的轻柔的跳动着，像极了周絮均匀的呼吸，若仔细看去，在那火苗的顶端，偶尔会闪现出一丝金色。

不是火光的黄，那是真正的金色，是代表着真爱的金色，是代表着希望的金色。

周絮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灵狐山，和他的师兄一起读书，一起练功，白天做一对认真学习的好兄弟，晚上做一对互相依偎的好伴侣。

梦里的周絮微笑着，轻唤着师兄，衍哥，又说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温衍则指着胸口告诉他，永情丹在我身上，只一辈子爱不够。

第二天醒来后，周絮又下了一趟山，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棵小树苗。

在庙外的空地上挖了个坑，周絮把树苗种了下去，又浇了两桶水，这才回到了庙内。

“师兄啊，我种了一棵桃树，和灵狐山上咱俩一起种的那棵一样，那天我看见了你给我留的桃花，感觉很对不起你，现在我还你一棵，等明年，我也给你摘桃花。”

火苗又跳动起来，周絮知道这是温衍开心了，笑着低头仔细端详着那火苗，像是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