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在一间大商场里打零工,今天的节日气氛格外热烈,到处都布置着粉色的气球,和七夕活动的标语。
原来今天是七夕,怪不得昨晚有人放烟花。
商场一楼在举办扫码就送一枝玫瑰花的活动,说起来,上次和止戈玩吃饼干,也是在这里……
我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下班后天已黑了,我在商场里来回打转,运气还算不错,捡了数十枝包装完整的红玫瑰与粉玫瑰,全是被人丢弃的。
我看着玻璃反光中自己的样子,乌黑却毫无神采的双瞳,干枯的头发,有些消瘦的脸,永远穿着黑色旧衣,因为比较经脏,球鞋也早已破旧了,全身只有手中抱着的玫瑰是鲜嫩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玫瑰富翁。
那种收到了很多花的人,很受欢迎的人。
可惜现实南辕北辙,我将它们搬到街边,在过往的人群中卖了起来。
夜色的帷幕令爱意更加冲动,我逐渐提高着价格,销售得竟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忽然,一对熟悉的情侣停在我的身前,他们也很快认出了我。
“阿羽~好巧哦。”
打招呼的是裘球,她身旁个子超级高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辜战。
“hi,七夕快乐。”我打招呼道。
“这花怎么卖?”
辜战主动问,声音不像平日冷冰冰的,明显柔情了许多。
我想,他既然是止戈最好的朋友,止戈那么有钱,他应该也不差吧?
“100元。”
他完全傻眼了,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一枝?”
我点点头。
“没有友情价吗?”
“150。”
三秒后,我只能看见两个人走远的背影。
看来他们还没有完全被爱情冲昏头脑……
伴随着渐浓的夜色,手中的玫瑰也逐渐卖光了,最后留在手里的,是一枝有些瑕疵的粉玫瑰。
它的花瓣边缘有些枯黄和褶皱,也掉了几片花瓣,显得很可怜。
降价处理掉?还是收工,把它带回家?
在我犹豫的时候,又一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卖给我吧。”
是止戈,看惯了他平常打领结穿校服的正经样子,眼前的他穿着常服:灰色的连帽运动卫衣与牛仔裤,意外充满活力。
这么巧?不对,想也知道是那对KO榜情侣告诉他的。
我调整情绪,就当面对陌生人,开口道:“一百块。”
他真的掏出一百块递给我,我把玫瑰塞到他手里。
“阿羽,”他出声叫住我,又把花递过来,鼓起勇气说:“这是送给你的。”
我没有接下,而是严肃道:“到我手里,我会再拿去卖一次。”
“没关系,”止戈笑着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再买下来,再送给你。”
我的心忽然颤抖了。
“止戈……你还记得吗,我昨天说的话……”
他低下头去,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对不起,阿羽。”
他突然开口,抬起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算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停止喜欢你!”
止戈的脸红得像热浪,快要把我吞没、融化。
一个疯狂的念头蹿上了我的脑海,随后,我的身体不再受控制。
我抬起手,轻轻蒙上那双明亮的眼睛。
随后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他的脸颊。
那是非常快乐的体验,就像生出一对羽翼,漂浮在空中。
我感受到幸福终于战胜痛苦,那宝贵又永恒的一瞬。
隔天是礼拜一,我拖着困倦的身体来学校上课,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班长是我的同桌,正和大家收着班费。
他到了我跟前,踌躇着怎么开口,我先搪塞道:“……忘带了。”
后排的女生嗤笑一生,讥讽道:“我说班长啊,从开学到现在,你看她什么时候带过班费?”
“没事,”班长打圆场说,“我帮你交吧。”
后排的另一个女生也阴阳怪气:“好羡慕啊,我也想和你同桌。”
她们叽叽喳喳笑起来,我装没听到,继续睡觉。
这世界上总有少数的老好人,班长就是其中之一,可几个学期下来,我却连他的大名都没记住。
但止戈却不同,这种吸引力毫无道理可言,每分每刻,我无法不想着他。
这种思念令我在痛苦中得到静谧,甚至对兼职时间都充斥起快乐的期待。
傍晚,我想着止戈今天应该会来,裘球的下班时间到了,辜战和止戈果然准时出现在了店门口。
我隔着玻璃望向止戈,他也出神地望向我,连身旁的辜战叫他都没听见。
辜战调侃道:“在发什么呆啊?”
止戈忙说:“你们先走好了,我还有点事……”
辜战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眉毛一拧,嘴角却在上扬:“你,最近很不对劲。”
裘球凑到辜战耳朵边,说了两句悄悄话,又拉着他说:“好啦,我们先走。”
二人走前不忘往我这里看一眼,我连忙转身回避,摸着头顶的柜子装作拿东西。
柜子里是一些食材的纸箱,被我动了动后竟然摇摇欲坠,向我倒下来。
糟糕!
眼看要掉下来,我连忙用手护住头。刹那间,一道绿色的身影瞬移到我身后,稳稳将箱子用双手托住。
“你没事吧?”
我在止戈的双臂间,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突然挨得的那么近,令我心跳加速起来。
我强装淡定,摇头道:“没事,帮我放回去吧。”
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把纸箱托了回去,乌黑的眼睛带着笑意,像等待表扬。
我下意识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头,却发现原来我们之间还是有残酷的身高差。
止戈发现了我的用意,自己轻轻弯腰,让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吃过饭了吗?”我问。
“恩,”他点点头,“你几点下班?”
“我今天要上夜班,很晚,不用等我了。”
“没关系,”他忙说,“让我待在这里就好。”
“那你找个地方坐吧。”
晚上的餐厅没什么人,止戈坐在离我很近的靠窗处做着作业,直到时针缓缓走向了十一点。
眼看快要打烊了,店里只剩他一个,我去后厨拿了两块今天剩下的蛋糕,端到他面前。
“请你吃。”
他有点惊讶:“不用付钱吗?”
“没关系,反正也是要今天丢掉的。”
我说着,自己已经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止戈给我倒了一杯桌上的柠檬水,“小心噎到。”
我抬起头问他:“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没问题吗?”
“没关系,”他说。“我和我爸说今晚和战一起,我等等去战家里。”
想到那个冷冰冰的辜战,会不会骂他大晚上来敲门,我情不自禁又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打烊了,我们走吧。”
“那我先送你回家。”
夜晚的路灯下,我们并排走着,他看上去很紧张,认真的问我:“阿羽?”
“嗯?”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我主动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才发觉他的掌心汗津津的,我的心也跳得飞快。
我们牵着手,一路无言,享受着当下的沉默。
很快到了我家楼下:破旧的筒子楼,位置还有些偏僻。
我想着告别的句子应该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我家里亮着灯!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我爸?
止戈察觉了我的惊讶,他问:“怎么了?”
“你先等下我。”我对他说完,急匆匆上了楼。
等待着我的却是走廊里刺鼻的油漆味、被泼上红漆的大门,和几个凶神恶煞的讨债人。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家里破旧的门锁已经被踢开,几个人冲上来拽着我说道:“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偷偷搬家啊?”
另一个问:“你爸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使劲挣扎,却挣脱不开他的手。
讨债人掏出一张缴费单,是从我家里翻出来的,上面列着我每个月给精神病院的汇款。
“怎么,你爸没地方跑,躲到精神病院去了?”
趁他们哄堂大笑,我卯足了力气向楼下大声求救道:“止戈!”
希望他能听到,我闭上眼睛默数,3,2,1——
我感受到了,空气中涌动起一股强劲的风。
再次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止戈坚如磐石的后背……和倒了一地哀嚎的人。
他的身前闪耀着数字,在10000上下浮动,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异能行者飚战力指数的样子。
我回想起那天翻论坛里的帖子。
『听说K.O2的战力有一万点!』
『Σ(°Д°;真的吗,K.O2在哪儿?』
『终极一班啦,还能有哪里!』
原来止戈就是K.O2……
那些人被揍得七荤八素,落荒而逃,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坏掉的门。
我的恐惧还没完全消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止戈小心翼翼地抱住我,拍了拍我的后背,轻轻地说:“没事了。”
当晚止戈没有离开,而是在我的床旁打了地铺,陪我捱过这忐忑的一夜。
月色从窗中倾泻进来,我蹭到床边,将手臂垂向床下,止戈缓缓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声音被静谧的夜色衬得更加温柔:“小时候我生病喝药,妈妈告诉我说,觉得很苦的时候,就默念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这样会好受很多。”
“止戈……”
我握着他的手,在心里默念了几次这个名字,就像溺水的人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似乎真的有用。
因为止戈,我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重新开始一切,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