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第二

国崩一直觉得被人爱戴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是一种感官感受，被那样真挚热烈的目光看着，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抖擞。

反而是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温暖，像沐浴在冬天里的被子里一样。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种目光是善意的，是充满感激和好感的，是不带着尖刺锋锐的。

是不会让他感到惶恐，感到不适，感到想躲避逃离的目光，不是踏鞴砂居民那样异样的目光，不是那个男人如看物品的垃圾目光。

是像她一样，温暖，带有力量的目光。

国崩渐渐有勇气，主动抓住她的手，咳了咳，一对上她的目光立马就有些紧张地扭头，想掩饰着什么。

“我带你看看我父亲吧”

国崩还没见到王上时觉得，那应该是一个与公主一样悲悯温柔的人，当看见床上那个面色发黑像枯木般地男人时，他才从眉间读出了半分未泯的慈祥。

“他怎么了”

“中毒了”小满将侍从挥下，将毛巾浸泡又拧干，出奇的气压很低，“多托雷下的毒，没人能解，所以父亲他情况越来越糟了”

她很沉默，前世父亲是病死的，也是拖了很长时间才不治身亡，而现在却是持续中毒状态，并且找不到解药，这让她这个做孩子的如何自处

柔软的毛巾擦拭着王上沧桑的面庞，小满忍不住心疼他，年纪大了还要遭罪，但她很少哭，从前也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哭，而现在兄长生死不明，父亲中毒。

不过好在，找到国崩了，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她荒谬的内心总算有了一点慰籍。

“让我看看”

沉默的少年忽然出声，将小满扶到一旁，自己将手指摁开王上的嘴巴，看见了发黑的舌根。

“蛇毒，有解”

少年简短的下了判断，他很严肃，“有毒就有解，只要清楚是什么蛇毒，就能找到解药了，毒物附近必然会出现解药的”

小满有些惊讶，她也从须弥的书本上了解过，毒物生长的地方附近必有解药，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少年似乎很不想回答，但又不想对她隐瞒，低声说道：“多托雷对这些有研究，我也偷看过他的手稿。”

他低下头去，知道这一切并不光彩，他低下头准备好被转变的异样目光所刺痛

但却落入了一个温柔清新的怀抱，温热的泪水落到了他的脸上，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泪水的痛苦，第一次，是那个小孩子悄然在屋里失去生息的时候。

“你受苦了，对不起”抱住他的人丝毫没有苛责，甚至有些颤抖的自责道：“是我没有找到你，是我的错”

想象中，被转变的厌恶刺痛的目光很多，但被坚定抱住的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背叛他的桂木，与村民对抗，假惺惺的样子让人讨厌

第二次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从来都华贵的公主半跪着朝他道歉。

他忽然又想到，桂木又真的是假惺惺吗？如果真的是假惺惺为什么又会不止一次维护他呢？

他不懂，这其中的情感，像他不能理解的人类寿命一样，又复杂又易逝。

他似乎该做什么，该做什么呢？

沉默木讷的人偶，抬起手，擦拭去了美丽公主脸上的泪水，学着她和桂木那样温柔的语气，说道：“……不哭”

不哭，只要不哭，就不会难受了吧？

只要眼泪不会掉，就不会再感知到失去和痛恨背叛的痛苦，他这样想着。

却亦知道眼泪无法停止，就像他见到孩子失去生息时，无论怎么叫他都不应一样无奈，他无法止住她的泪水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喃喃着，别哭，这是他极少数展现的，身为人偶不懂人类的慌忙和无措。

少年擦眼泪的动作还算笨拙，小满却破涕而笑，眼泪却依然止不住，看着他越来越慌乱的眼神，她贴了上去

轻轻的吻住他

“笨蛋”她又哭又笑，“不会安慰的话就不要说了”

“我不会讨厌你的”

他很听从，亦如倾奇者那样顺从，抱住她，没有再思考该怎么说话才能更像一个人会干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