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2）

船坏了。

有人凿坏了船。

从水中冒出几从三棱刺，戳向船上人的双腿。柳明堰和小瘸子挥剑阻挡，小瘸子的拐杖在上一波逃亡中不知去向，现在只能在柳明堰身边。

柳明堰喊了一声：“下水！”带着他们沉入水底。

水中埋伏重重，一波又一波人涌来。惊得游船也乱走。屏住呼吸，小瘸子随柳明堰的路线和周围人近身肉搏。

一面大网从远处缓缓兜来，荧荧绿色里可见寒光明灭，挂着倒钩。一旦网住鱼儿，一钩见血，不容逃脱。网中的鱼就是他们三个——对方早知柳明堰留在东窗外的小舟，层层部署，就等鳖入瓮，鱼上钩。

水中才是主战场。

不能上天，就要入地。柳明堰带着他们一路下沉。最开始下沉靠力气，再往下潜只能靠内力。小瘸子只觉得耳朵刺痛，胸口憋闷，莫大的压力要把他压扁了。

他手一松，就要飘走。冲大网奉上献祭。

怜奴先发现了异常，伸出一只手来抓他。柳明堰正在一边隔开不时飞来的鱼镖，一边拽着两人往远撤。见到小瘸子不支也是大惊，见状游过去，来救他。

断剑——断剑掉了。

有一串串气泡飞出，是柳明堰水下惊呼。如同那柄剑，反射着曲折水光，一串向上浮，一个向下落。在无声中，漂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势态如此紧急。兜头巨网已经临近，带着倒钩的利刃根根分明。

柳明堰深深地看了瘸腿少年一眼，用力把两个人向头顶抛去，自己却因反力飞速沉向湖底。

他不想活了，对断剑的感情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但命运不太认可这个选择。

一条银蛇跃入水中，灵活摇曳，突然裂成三个头，分别探向柳明堰、怜奴和瘸腿少年。水中行动本就困难，各有情由的三人，被锁住腰，完全没还手之力，拽了上去。

上升的过程中，堪堪擦着巨网。眼见那网兜到鼻尖前，停住了。

出了水，直接被拽上月白楼。

二楼一片狼藉，唯有正中一套桌凳安然摆放。对窗上首坐着个人，宝蓝衣衫，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如千年的深潭万年积雪，无法窥透。

柳明堰见到来人，哈哈笑了两声：“你知道我在这儿啊。”

来人眼皮一抬，双目有不易察觉的光倏忽暗下，又快速恢复：“我是第一天认识你？”

柳明堰无所谓地一笑，挠挠湿漉漉的头发，也不顾及自己落汤鸡的模样，坐在对面凳子上，解下腰间银锁——那银蛇，是一条长长的银锁。此时被宝蓝衣衫的人慢慢收回，缠回自己腰里。

瘸腿少年躬身行礼：“参见左护法。”

魔宗左护法顾渊。点点头，拿了一把三棱刺，放到桌上：“这帮人身上的。”

左护法大驾光临，收拾了敌军，缴获了兵器，还给败将做一番全方位演示。

瘸腿少年眼睛一刺，柳明堰已惊呼出声：“飘渺阁？”

兵器上一朵小小兰花，昏暗光线里独自绽放，与断剑的绣梅异曲同工。是飘渺梅屿的名号。

一个几年前被灭满门的门派，此刻做了局来杀他们。铺开水陆两地的排场，施展了全身的力气，要置他于死地。

左护法点点头：“每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喝一天酒，发一天呆。这是向仇家敞开想死的怀抱？”

柳明堰苦笑：“既然是飘渺阁，那更不该帮我。”

左护法的怒气不轻易上浮，于是咬牙带着些恨意：“不帮你帮谁？”

柳明堰反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瘸腿少年却已经改了脸色，向身后望去。那里有怜奴，正从一堆凌乱里翻出他的拐杖，所幸依旧可用。慢慢挪到瘸腿少年那，双手把拐杖递给他，瘸腿少年扶稳了，要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