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天空彻底黑了下来。雨滴落下,凉意包裹着全身上下的每寸肌肤。
冷空气在周围蔓延,山上的夜晚本就阴冷,现在逐渐入冬,在这种地方待久了都能听见牙关打颤的声音。
温简安“泽芜君?蓝曦臣?蓝涣?”
温简安“你别真昏过去啊!醒醒!”
温简安“我又不能御剑,背你一路了,现在下雨刮风狼嚎鬼叫的,我是真没力气走了。”
要问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还要从她抄完一百遍蓝氏家规说起。
每日在教习先生那听完课后,温简安便苦兮兮地来到藏书阁开始她的罚写生活。
大抵抄完第一千八百二十条家规内容时,在兰室上课的男修陆续下学。
作为掌罚,蓝忘机恪尽职守,拎着不安分时刻准备偷跑的魏无羡跟薛洋二人来到藏书阁,亲自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温简安失踪对外谎称是贪玩忘了时间,真实原因只有当事人跟蓝启仁知道。所以连带的,蓝忘机对她的印象极差。
尤其是看到罚抄时她还跟魏无羡卿卿我我时,脸色愈加发冷,眉头紧皱吐出一句。
蓝忘机“成何体统。”
魏无羡“蓝湛你这就是嫉妒!”
魏无羡“嫉妒我佳人在怀,可怜哟,堂堂蓝家二公子唔唔唔!”
于是又一次喜提禁言大礼包。
薛洋这个人嘛,挺矛盾的。
有时力挺魏无羡,有时喜欢怼人俩句,两种性子随机触发。
这不,看到魏无羡得意洋洋炫耀却被禁言时,果然怼了两句。他顺道又嘲弄几下蓝忘机,成功被变为禁言二号机。
温简安把小桌板挪得远远的,直摇头根本没眼看。
日子就在听学、抄写、练武、谈心的时间里度过三天,期间还要看蓝、魏、薛三个人的群体相声,过得有条不紊。
终于在抄完最后一遍家规后,温简安抖着爪子愤愤地向蓝启仁讨要精神损失费。
蓝启仁”抄写家规就是要你们修生养性懂规矩,还敢向我要下山的条件,简直荒谬!”
温简安看着桌子上被拍起来的罚抄纸张,眼泪在眼眶打转,但使劲憋住了没流出来。
温简安“先生好过分!”
温简安“您是知道晚辈去了哪里的,真实情况不便向众人谈及,才会用贪玩误了门禁的说法。”
温简安“本身抄写百遍家规,我就心里不舒服。现在想真的出去走走散散心,都不行吗?”
这时才想起她为什么会要抄家规的蓝启仁尴尬地转过头,面色迟疑想要再说点什么。
听学期间没得到教习先生的允许,是不能私自下山。在云深不知处待的这些日子,可把大家都憋坏。
所以当温简安用贪玩闹失踪的说法堵住一群人问到底的疑问,若是不给点惩戒,恐怕大家都会照葫芦画瓢一个个偷跑出去玩。
一时忘了眼前这姑娘罚抄的真实原因,纯粹是以此堵住众人的泱泱之口。
于是他摆摆手,同意了温简安的请求。当然摆在明面上的前提,是让她独自下山采摘鹿活草的惩罚。
都觉得贪玩失踪闹出大事端不应该只有一百遍家规抄写的吃瓜群众:原来更狠的惩罚放在这里啊!
鹿活草可以治疗外伤和淤血,成熟在春夏交接之际。
现在天寒地冻的,山上光秃秃的一片,想要采摘完好的鹿活草可不容易。
江澄”蓝先生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江澄“还有你,就是跟魏无羡待久性子都变野了。抓什么兔子,现在好了,误了门禁闹出这么多事。”
不会吧,江澄还真相信了这说法?
阿离姐跟孟瑶在看到她从兰室出来只得到一百遍家规的惩罚时,可一下就明白她的说法都是借口了。
不过也是,江澄性子直率,不会去想那些弯弯绕绕。
温简安“好啦阿澄,是我这次做得过分了些。”
温简安“好歹能下山逛逛,我会带好吃的回来,你就别生气了。”
温简安“要的不,晚吟哥哥?”
江澄“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跟魏无羡气死。”
花了好一阵功夫,终于是把江澄的心捋顺。
捧着给各位女修姐妹要带的物品清单,这次下山,温简安还准备要当趟代购。
得亏储物袋不要灵力就能使用,要不然她还真不能带下这么一堆东西。
下山之后就像是脱了缰的马,她欢快到一发不可收拾,这逛逛那瞧瞧,看到有意思的就驻足叫好。
不过蓝启仁给她只放了两天的假,歇息完后还是要做做样子,找些鹿活草回去交差。
她问药店老板哪里还可以采到新鲜的鹿活草,骑着马辗转好几处村落才找到一个地方。
只是在采摘草药的时候,温简安正前方突然闪现好几道身影,将一个穿着银色云纹袍子的人团团围住。
蓝曦臣“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蓝曦臣“追了我这么久,也该亮亮身份吧。”
可惜这群人都未回话,其中一人轻轻抬起臂弯,慢慢抬下手腕,将手打在腰间的刀上。
这种刀并不常见,棕红色的刀镡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那人弯着膝盖瞬间往前一站,举着刀攻击过来。
哐——
刀的尖锐顶端在瞳孔中逐渐放大,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同时一跃而上,向着正中央的雅正男子刺来。
温简安“以多欺少不可取。”
温简安“讲点武德吧,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放眼望去,一二三四五个人。
这群人把蓝曦臣围在中间,几乎是同一时间举刀向前,来势汹汹用了十足的力气。
温简安神色一凝,从储物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个霹雳火丸。
她幽灵般动作闪现在其中一人背后十步的地方,迅速扔下火丸,在其与地面接触时,顿时发出巨大的爆炸轰响声。
浓烟掩盖了所有人的视线,在五个人下意识回头挥散面前的烟雾时,她悄无声息穿过去,来到蓝曦臣的身边。
温简安不客气地拽着他的胳膊,脚步轻点施展轻功带人离开。
温简安“别左右看了,快走!”
蓝曦臣听出她的声音后,这七天以来一直被人追杀,风餐露宿连口热饭都未有过,时刻提防偷袭的紧张心情终于放松。
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她头上的紫色发带,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长时间奔波让蓝曦臣的脸色显得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找个犄角嘎达,温简安赶紧从储物袋里拿出食物一股脑堆在他怀里。
温简安“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找过来,赶紧吃,吃饱才有力气干架。”
温简安“刚才听你说话,声音都哑了,快喝点润润嗓子。”
蓝曦臣未发一言,就着瓷瓶里的水抿了一小口,顺势咬下酥嫩的葱油饼。
只是水的味道跟平时尝起来不太一样,让他反应慢了一拍。
温简安“只是奇怪的很,照理说泽芜君实力雄厚,怎么会被东瀛人围住呢?”
蓝曦臣“不知为何,这几日灵气波动过大,使不上任何灵力,与人武斗时只得用些不耗修为的基本功夫。”
蓝曦臣“他们是来暗算的第六波了,涣实在惭愧,已经没了力气再与这些人周旋。”
蓝曦臣解释道,忽然想起刚才女子口中的话,有一瞬间的恍惚。
蓝曦臣“东瀛人?阿简知道他们的来历?”
温简安“那几个人使刀的动作,一看就是东瀛武学。”
温简安“而且那种刀也不常见,在我印象里,只有瀛洲大陆的武士刀长那样。”
似乎是想起来这几日跟人接触时的不同寻常,蓝曦臣蹙眉深思,连掉在衣服上的饼渣都没发现。
蓝曦臣”难怪他们都不曾说过话,唯有一两人说话时,口音听着倒是奇怪。”
温简安侧身,意味深长盯着他。
温简安“泽芜君是怎么跟东瀛人干起架来的?是抢人媳妇儿了,所以才让人穷追不舍啊?”
蓝曦臣直勾勾看着她,指尖拂过女子脖颈,叹口气继续道:
蓝曦臣“说过好几次,唤我「阿涣」便可。”
蓝曦臣“原本我是去清河与赤锋尊商讨要事,离开时跟这群人相撞,最开始说话的人说我拿了他们的东西。”
蓝曦臣“当时闹了挺久,找寻未果后,也就让我离去。”
蓝曦臣“只是御剑回来时,遇到迎面朝我飞来的一只岐山枭鸟,从那时起我的灵力便修为尽失。”
他原本是正常说着话,结果说着说着语气慢慢变缓,两颊微微变成潮红色。
温简安还奇怪他怎么就停下不说了,看到他衣裳一片狼藉,伸出手扯了下他的袍子,把男人身上的葱油饼渣拍干净。
温简安“然后呢,岐山枭鸟是什么东西,你灵力波动大是温氏的人搞鬼吗?”
温简安“难不成东瀛人跟岐山温氏有瓜葛?”
联想到在金麟台时发生的种种,当初跟温家人勾结到一起的金家修士,是把药粉藏在了东瀛舞团的扇子里。
莫非不是因为恰好身份特殊、道具方便,还有东瀛人早就跟不夜天勾搭在一起的原因?!
温简安“别说一半停下来呀,继续继续!”
结果这一声把蓝曦臣弄得正襟危坐,他与她面对面坐在山洞里,忽得就把她嵌进怀里,五指与她重叠握在一起。
温简安“干嘛呢?”
蓝曦臣“……我的。”
温简安“蓝曦臣你脑子是不是不清醒!被人追杀呢,还喊什么你的我的!快松开!”
蓝曦臣“「阿涣」,叫我「阿涣」就好。”
风光霁月的青年此时此刻语气之中带着一些委屈,他的眉头深深蹙起,纤长睫毛颤了颤,咬着薄唇,眸子水汪汪的。
他现在意识不清,只凭着身体的本能,把嵌在怀里的她拥得更紧。
温软的身体贴进胸膛之后,心跳飞快怦怦直跳,说话的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蓝曦臣“已有夫妻之实,是我的娘子。”
蓝曦臣“是我的。”
鼻尖嗅到空气若有若无的酒味,温简安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是醉了。
只不过是瓶果酒,而且才喝多少啊,纯粹喉咙干润润嗓子,这就醉了?
正想着是把人一巴掌打醒还是怎么的,那群像是苍蝇般死缠烂打的东瀛人找了过来。
温简安可没那个自信近身搏斗以一敌五,还能带着个醉酒的泽芜君全身而退。
她清了清嗓,想要跟人谈判拖时间,一边偷偷把储物袋里所有的霹雳火石扔出来,以及准备好自己的机关傀儡,干脆想着把这洞炸了。
就在瞬息之间,蓝曦臣手持着剑站在前方。他的眸中无悲无喜,面色冷淡,丝毫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蓝曦臣“休想动我的人。”
蓝曦臣的声音凝滞了山洞里的气氛,寒意逐渐加深,地面微微颤动。
蓝曦臣“穷追不舍没完没了的,太碍事了。”
他的动作比五个东瀛人更快,一剑斩在对方的后背,凛冽的剑气将人弄晕过去。
龙套“强行突破灵气限制,你承受不住反噬的!仙督既然要鲛人珠,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再派人过来,就算是世家公子第一名,迟早也会抵抗不住。”
温简安听到蹩脚口音的话语一愣。
「鲛人珠」
从金麟台那拿到的白玉核桃?
不过这东西在她的手里,怎么找到蓝曦臣身上去了?
醉酒状态下的蓝曦臣未听一言,他只觉得耳边有人一直乱叫。
寒冷的利风吹起他的头发,蓝曦臣漫不经心地看向周围,狭长的凤眼略微抬起。
蓝曦臣“聒噪。”
蓝曦臣“天已经黑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