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喂，贺哥，您找我？“
之前严浩翔总是“贺总”“贺总”地叫他，后来被贺峻霖制止后，就改成了“贺哥”，严浩翔的嗓音像是泡了薄荷的白兰地，低沉中透着点清新，叫人的时候语气乖乖的。
“嗯，干嘛去了？”
“我...我找了份兼职。”
……
贺峻霖叹了口气，想说杨白劳都没你这么上赶着，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只问什么时候能结束。
严浩翔哪儿敢让他等，跑着跟经理请假，连上午的工钱都不要了。
贺峻霖打量着严浩翔，不过短短几天像是更瘦了。也不管什么伤不伤自尊了，皱着眉头问：“没钱吃饭？”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贺峻霖追问怎么会瘦这么多。
严浩翔自己没觉得，打量一圈后说可能是黑色显瘦。
贺峻霖被气笑，笑到一半板起脸吓唬人，“再瞎折腾我就把你卖回去，我把你从那个破坑里挖出来是为了压榨你，逼你还钱的？”
贺峻霖没有吃过穷困的苦，他不明白严浩翔此刻的焦虑，他首先得生存下去，兼职挣得不多但也是他能攥在手里的钱，他怎么可能真的每天在酒店等着别人来拯救她。
严浩翔不说话，贺峻霖也不好再说他。贺峻霖本来想带他出去吃顿好的，看他惨白着一张脸，认命地要了两份酒店的午饭。
眼看着人吃得差不多了，贺峻霖才开口说话。
“你以后想干什么？”
严浩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贺峻霖接着问道：“你是想尽快挣钱，还是想回学校学点本事将来能有个正经工作？”
“我得先还您钱。“严浩翔的回答是大多数债主乐意听到的回答，可贺峻霖很失望。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你觉得凭你的学历，高中都没毕业，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打一辈子工把钱还上，然后呢？接着打工，等你老了都未必攒得够钱买套房子。”
严浩翔的脸一路红到耳根。
贺峻霖没有耐心等他自己想通，“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就当我是在你身上投资，我送你回去上学，你将来学到真本事挣大钱来回报我，到时候我连本带利地收回来，你要是有出息，就翻个几倍给我。”
“嗯？行不行你说句话！”贺峻霖恨其不争，这小孩儿要是这么没出息，他就真不管他了。
不等贺峻霖在心里放完狠话，就被人猛地抱住，严浩翔的力气出奇地大，把他箍的有些喘不上来气。
这是做什么，贺峻霖想把人推开，就听到一句低低的承诺，“将来我挣的钱都给您。”
贺峻霖只当他是一时激动胡说的，他见过太多言行不一的人，而且他本来就没指望他回报自己什么。
“行了，别抱着了，气都喘不上来了。”
严浩翔尴尬地后退两步，“对不起。”
“没怪你，别动不动就‘对不起’。”贺峻霖瞟了一眼严浩翔的胳膊，看着瘦，力气还不小。
”走吧，带你看看你即将生活一年半的学校。“
“一年半？”
“不乐意啊，你耽误这么久，回去还跟得上吗？没让你回高一从头开始不错了，给我乖乖服从安排。”
严浩翔闷声笑了。
贺峻霖不知道哪句话戳了严浩翔的笑点，只不过严浩翔笑起来比平时还好看，不由感慨真是老天爷都偏爱的一张脸，“以后多笑一笑，好看。”
严浩翔从前不觉得好看有什么，被贺峻霖一夸突然有些庆幸，又有些不安，挣扎了一下试探着问，“您是因为我好看帮我的吗？”
贺峻霖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后随即反应过来，到底还是小孩子，能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贺峻霖不想告诉他，他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过一段挺艰难的经历，在严浩翔身上他能看到那时候的自己，无依无靠，自己挣扎着向前。他比严浩翔幸运，最起码吃穿不愁。严浩翔又比他幸运，他不用一条道走到黑。
贺峻霖笑着胡说八道，“你再好看一点，我真的会考虑包养一个比我小十岁的男孩儿。”
被贺峻霖调戏了这么一句，严浩翔一路上都红着脸没再吭声，贺峻霖本来还想说不至于，直到XX中学的字样出现在他视野里时突然良心发现，旁边这个孩是个高中还没毕业的花骨朵儿，他刚才干了什么来着，说什么包不包养的，真是造孽。
”咳“，贺峻霖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什么，这学校是寄宿学校，周一到周五就住宿舍，周末想出来就联系我，我来接你。“
严浩翔安静地听贺峻霖说，就连贺峻霖说要给他生活费都没有反驳，只是最后补充了一句，高中毕业之后就不要了。贺峻霖点头表示同意，心道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来都来了，贺峻霖索性带着严浩翔在学校对面的书店把教辅材料买个齐全。贺峻霖高中成绩排名一直稳定在全校前十，怎么选资料他自认有不少心得可以分享。没想到放眼整个书店，竟然只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经久不衰，其它的他见都没见过。没法给人参考意见，贺峻霖只好采用题海战略，看到的练习册辅导书全都来一套。书店老板都很少遇到这种大客户，热情地拿了几个大号的垃圾袋给他们装书。
装到一半儿贺峻霖才想起来问严浩翔学的是文科还是理科，得到3+3的答案后贺峻霖又愣住了。大概是进书店后收到的冲击太多，贺峻霖有些感伤光阴似箭，这哪里是物是人非，明明是面目全非。
严浩翔自己去选资料的功夫，贺峻霖已经从书店老板那里打听明白了什么是新高考，看严浩翔捧着书走过来，已经能从善如流地问，“你去年选的哪几科？想好以后想学什么专业了吗？”
严浩翔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书店老板截住话头，“哟，您这是回来复读的吧，孩子别气馁，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大爷这儿的资料都是最好的，你好好做，将来绝对金榜题名。”
贺峻霖笑着付了钱，挑了一个最轻的袋子拎着，回头还不忘客气，“那就借您吉言了。”
严浩翔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跟在贺峻霖后边儿有点恍惚，贺峻霖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你那个兼职干到什么时候？”贺峻霖担心严浩翔不收心学习，借着后座的书敲打他，”这么多书都给你买了，你要是敢不好好学习还成天出去挣钱寒碜我…”
严浩翔接过话，“我刚刚跟经理提过了，明天找不到人替我，所以还得去一天，以后就不去了。“他想明白了，贺峻霖让他把目光放长远，他又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贺峻霖这才满意，又接着书店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接着问，“选的哪几科？”
”以前选的是物理、化学和地理。“
”以前？想换科目？“
贺峻霖不太支持，本来就落下一些，再换学科不是更跟不上了。
”以前是没想过，现在发现演员这个职业挺好的，能体验很多种人生，我外形条件也不错，而且...“
”而且演员收入也很可观，对吗？“
”......是。“
贺峻霖知道要纠正他的思维方式不是件易事，但他需要知道很多事情比钱重要，比如热爱，责任，能力，口碑...
但好在这个职业是他喜欢的，那动机不纯的事情就可以之后再纠正。
“那就是要艺考了？艺术生不能学理科吗？”贺峻霖是真的搞不明白，当年他是标准的理科生，对于文科和艺术类一窍不通。
“不是，只是我觉得演员要求文科功底多一些，所以在考虑换科目。”
“以前文化课成绩怎么样？”
“数理化成绩好一些，地理也还行。”
“那还换什么？你本来就比别人大两岁，用你最擅长的科目考上理想的学校是当务之急，额外想学的之后给你找老师补习。”贺峻霖一锤定音。
严浩翔想说自己基础不差，努努力应该可以，可是看着贺峻霖担心他的样子，他渐渐有了一种不必勉强自己的底气。
“年后带你见一个朋友，他应该认识辅导艺考的老师，既然决定了就要早做准备。”
严浩翔都乖乖答应，末了才说，“谢谢您。”
贺峻霖笑了下没说话，他自己都觉得他对这小孩儿太好了，前二十八年没发过的善心全攒这一个人身上了。人跟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玄。
贺峻霖的家离学校不远，他没多犹豫就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给严浩翔备着，让他周末想出校就来这待着。
年前严浩翔回了老家，正月十六学校开学，难得回去一趟，贺峻霖让他别急着回来，多陪陪他爸。可严浩翔大年初一就踏上了回程。他风尘仆仆地到贺峻霖家时是晚上九点多，敲了两次门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应该是出去了。他手里有钥匙，但还是给贺峻霖去了电话，电话好半天才被接通。
“喂？浩翔啊。”贺峻霖似乎心不在焉，电话接通了才反应过来对面是谁。
“贺哥，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昨晚不是打过电话？不用跟我早请示晚汇报的。”
严浩翔听出他心情不好，怕人不耐烦，赶紧解释，“我想跟您一起过年，就...就回来了。”
贺峻霖像是愣了一下，“回哪儿？”
不是面对面，贺峻霖看不到严浩翔尴尬的神情，贺峻霖对他太好，让他有一种把这里当家的错觉。被贺峻霖这么一问，严浩翔才当头一棒醒过来，自己逾矩了。
严浩翔忍着羞耻说自己已经在贺峻霖家楼下了，他不敢让人察觉自己的失落，自然也没注意到贺峻霖较刚才明显愉悦的声线。
“进去等着吧，我这就回去了。”
贺峻霖回家已经一个多小时以后了，他白天去了趟昌平，然后就是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晃荡，十几年过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今年突然有这么个孩子闯进他的世界，替他赶走了一场噩梦。
严浩翔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贺峻霖开门的动静把人惊醒，腾地一下站起来，看到贺峻霖的瞬间眼睛都亮了，一侧的头发被压得炸开，像只憨傻的大型犬。
被人不加掩饰的信任和依赖原来是这种感觉，贺峻霖好像明白了养宠物的人是什么心态。
严浩翔刚住进来那几天拘谨地很，什么事都得征得他的同意才敢做，现在都敢在他不在家时自己去洗澡了，进步着实不小。
贺峻霖的工作是药物研发，职业习惯让他有一些轻微的洁癖，实验室严苛的无菌要求让他对于皮肤和衣物上的细菌尤其警惕。
严浩翔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发现贺峻霖的洁癖之后就知道进门先洗澡，脏衣服洗完要放在有紫外消毒功能的烘干机烘干。
”您回来了。“严浩翔笑起来比实际年龄看着还要小两岁，贺峻霖都有些父爱泛滥了。
”吃饭了吗？”
”还没，等您一起吃。“
贺峻霖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餐桌，好笑地看了严浩翔一眼，等人自己解释。
”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就去煮面条，卤子是做好的。“
贺峻霖洗完澡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卖相不错的炸酱面。贺峻霖算是发现了，严浩翔会做的就这么两样，炸酱面和番茄炒蛋。
正腹诽，严浩翔端着一盘番茄炒蛋从厨房走出来，告诉他可以吃饭了。
贺峻霖自己懒得下厨，也就不挑人不擅做饭的理了。
贺峻霖没有问他问什么大年初一跑回来，只说他初七上班，趁这几天带他去见见辅导老师，再置办点开学的东西。
吃完饭严浩翔自觉去洗碗，出来的时候贺峻霖已经回房间了，他没再去打扰，安安静静地回到自己房间待着。一顿饭下来其实两个人话都没说几句，可严浩翔却觉得这几天心里缺的那一块被这三言两语填满了，踏实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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