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寒风骤起，落雪泠泠。

许韫站在东面的窗前，无目的的望着。

“入冬了。”恍然发觉。

进宫后，大多数时间，自己都是这么在窗前望着。日日这般，时光的流逝，四季的更迭，早已不似往日那般敏感的知觉。

“娘娘，关上窗吧。天冷了。”素云在一旁提醒道。

“无妨，”许韫摇了摇头，“整日闷在屋里，头脑都混沌了，这样还清醒些。”

“真是狗仗人势，”碧月气呼呼的冲进来，背后的箩筐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一抬眼望见了许韫，顿时慌乱。“娘娘，您不是被淑妃邀去下棋了吗？”

“你望这天，我如何去得？”许韫转身在桌前坐下，继续道，“怎么了？”

碧月却支支吾吾的不肯继续说了。“怎的？进宫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是，”碧月叹了口气，“是内务府那帮人。当初进宫的时候那群人对我们可是巴结了，说我们娘娘是大将军的女儿，肯定荣宠加身。现在，我去领筐炭，都没给够！”“硬是说，我们来得晚，都叫安贵人宫中拿去了。”“我说各宫每月该领多少都是有数的。那死太监偏说皇上常往安贵人宫里去，可不是得多拿些吗，说娘娘是武将女儿，身子骨健，少拿些无大碍。”

许韫翘了翘嘴角，却是没笑出来，“你同他们计较什么，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

“可现在天寒，炭的分量又没给够，这冬天怎么熬过去啊。”碧月像是要哭出来了。

“哎，别掉眼泪。”“等下，你们把这些炭分一下，保证各个房里都有，不用给我留，平时没我使唤也别出来了，人来来往往的，寒风都灌进来了。”

“可娘娘，这般不合礼数……”

“什么合不合礼数，那群人还能来我宫中指指点点不成？”“都下去，把炭分了吧。”许韫摆摆手，示意他们都散了。

片刻后，殿中只剩许韫一人，许韫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抿，凉透了。

叹了口气又放下。又想家了，想阿娘做的鲫鱼汤和鸡蛋羹，想阿爹上朝后从怀里掏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酥皮点心，想兄长每次惹完她生气后悄悄给她的龙须酥。

“怎么又哭了，真没出息。”许韫暗骂自己，但越是想忍，越止不住。

在素云她们面前再端庄也是装的，她怕，怕自己只能在这深宫之中老去，怕自己也一辈子被动，只能靠着天子的施舍活下去，也怕自己像庄嫔那样，深陷在相互算计的漩涡中，最终丧命。

想到庄嫔，她难过的同时又打了个寒颤。

庄嫔原先是许韫住的这文山宫的主殿娘娘，在安贵人得宠前，也深受皇帝喜爱。

可安贵人受宠后，她表面上一派平和，私下里却及其妒恨，她与自己原先瞧不上的惠嫔一起，本想着在中秋宴上诬告安贵人，却不曾想，先被惠嫔害了，惠嫔直说庄嫔信巫蛊之术。皇上派人去搜，从庄嫔被褥下发现写了安贵人名字与生辰八字的小木人。

陛下盛怒，直接降她为答应，禁足文山宫中，无令不得随意出入。

许韫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般结束了，却没想到一天晚上，许韫本要就寝，却听到殿外素云的一声尖叫，顿时慌了神，忙批了件衣服便出去，却见到素云呆愣在原地，手却还指着宫中的井，许韫走过去瞧，却看见了庄嫔的尸体。

皇上嫌事情麻烦，不愿再多过问，皇后最后以一句“庄嫔做了不干净的事，悔悟后自尽”草草了事。

事后，宫中消停了一阵，但也没多久，新一轮的算计又开始了。

许韫却无法淡忘，每每想起庄嫔，都会怕自己蹈入她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