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河清（二十七）

过了几天，苏辰在火车站接到了孟鹤堂和安洛，此时安洛也扯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易容面具，以苏家二小姐的身份高调出现在人前。

苏辰阿雯！

苏雯（成年）姐姐！

苏辰倒也没忘了向孟鹤堂打招呼，

苏辰孟会长好久不见。

见到了苏辰，孟鹤堂心里有些疑惑，苏辰叛国的消息早已人尽皆知，可是眼前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苏辰就是那个推手。

孟鹤堂苏小姐也别来无恙。

苏辰咱也别在这冷风口上说话，不若去家里坐一坐。

苏辰道。

冬日里的上海虽然不像东北那般冰天雪地，但冷风一吹，却是在骨头里传出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卡斯特尔上前为苏辰理了理围巾，

辛西娅·卡斯特尔就算是暖冬，也得多穿点。

很多人都好奇，明面上卡斯特尔是苏辰秘书处的秘书长，即便两人当年在圣西尔军校的时候是搭档，卡斯特尔一个外国人，何以对苏辰这般死心塌地。但是苏雯和苏珩都知道，这两人之间，就好比是蔷官和蕊官，也可比做是封三娘和范十一娘。

两人早在法国的时候就互证了心意，对着上帝，也对着天地立下了誓言。卡斯特尔来华后，苏辰又带着她见了苏珩，剖白了自己的心意，然后在家里的小祠堂拜过父母牌位，将卡斯特尔的名字写在了苏辰旁边。

苏公馆。

虽然是心里有些猜测，但孟鹤堂还是觉得自己是在赴一场鸿门宴。

书房里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合集，封面上写着三个字——竹林中。

苏辰近来很喜欢芥川先生的文章，读起来颇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

苏辰拿起来桌子上的那本书递给孟鹤堂，

苏辰孟会长不妨也读上一读。芥川先生的风格，大抵是有些李长吉那老兔寒蟾的味道呢。

孟鹤堂接过书来，唯有《地狱变》那一篇写了句批注。

〖可这如地狱般的人间，其实远比真实的地狱更加恐怖，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孟鹤堂看样子，苏小姐是对《地狱变》这一篇感触颇深啊。

孟鹤堂看到这句批注，心里猜测便成为了现实。

苏辰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苏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苏辰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送这些人间恶魔下地狱。

孟鹤堂他们是你派过去的，

孟鹤堂道，

孟鹤堂那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就是张云雷和杨九郎。苏辰不语，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孟鹤堂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他知道，苏辰受到的非议不会比自己少。

苏辰这条路真的很难，不是吗？

苏辰突然说道，

苏辰想过换个活法吗？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哪怕上战场扛着枪厮杀，也比这样子活着要好得多。

孟鹤堂我们的路，或许黯淡无光，但我们可以成为他们的光。

孟鹤堂感慨道，

孟鹤堂我们还没有胜利，我们依然任重道远。

苏辰喝了一口茶，

苏辰如此，也好。

孟鹤堂我有一个问题，

孟鹤堂道，

孟鹤堂为了一个人，折了一群人进去，真的值得吗？

苏辰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不是为一个人，而是为一个国。

孟鹤堂在上海待了几天，而后带着和苏家的商业合作计划回到了奉天。

送走孟鹤堂，苏辰回到了苏公馆，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拉丁语的《神曲》，

苏辰在那里，哭泣本身是不允许他们哭的，而悲哀发现眼睛里有了障碍，便转向了内心，加重了痛苦。

辛西娅·卡斯特尔痛苦从未停止，但我们都需要向前看。